「總不見陽光的話,不出半年,你手臂上的肌肉,就會統統消失。」
她的話音落地,室中好一陣安靜,仔細聽,向上熏騰的熱氣仿佛都有了聲音。
像是無言以對,也像是不予計較,燕覆閉了閉眼睛,走出了屋子,將桌子上的戶帖拿起來,遞給了跟在他身後出來的月圓。
「拿去。」
月圓依言接過了他手中的戶帖,拿在手裡看了一會兒,方才屈膝,鄭重道謝。
「那我秋天再來。」
秋天的時候,不知道他還在不在這裡山居,剛才自己自說自話問他冬天怎麼辦,其實到了天寒地凍的時候,她連自己都顧不好。
這一次他沒有說秋天別來,眼睛也沒有再看月圓,月圓後退了幾步,慢慢地出了屋子,拎著小竹籃走出了籬笆牆。
回身再看一眼,屋子裡的燈火昏黃黃,檐下的走馬燈乖巧地轉著,發出微暗的火,像朵會旋轉的花。
看出了人家的拒絕之意,自然不能厚著臉皮來往,月圓不是沒有規矩的人,此時暗暗後悔方才自己的唐突,也打定主意不再叨擾。
她把剩下的小魚乾撒在了梨花樹下,引來了幾隻山裡的野貓搶食,等了一會兒,便沿著山路走下了山。
雪藕在老宅里洗河蚌,見姑娘來了,笑著說要燒河蚌豆腐湯。
「善兒跟著一群孩子去溪里摸河蚌,該著她吃鮮,足足摸了兩簍,葛嬸子送來了一筐,說叫我想想怎麼吃,我嘛,自然想著和豆腐在一起煮湯,鮮掉眉毛。」
月圓提不起精神,懨懨地說了一聲好,「是鮮豆腐還是老豆腐?我不吃老的。」
雪藕覺得姑娘有點不高興,擦了手過去鬧她,「戶帖的事也辦妥了,人也謝過了,姑娘不高興什麼?」
「他叫我別找他,春天夏天冬天,都別去。」月圓吸一吸鼻子,有點莫名的委屈,「冬天那麼冷,我也不打算出門。」
「真是個怪人。」雪藕咕噥著,「姑娘,春夏冬都不去,秋天的時候去唄,給他帶糖炒栗子吃。」
月圓被逗笑了,「我也說秋天去找他,只是不知道秋天的時候,他還在不在。」
「只要是朋友,不見面擱在心裡也好。你看萬大哥和葛嬸子,和咱們也不是常常走動。」
說話間,萬木春就提溜著一袋鴉山茶,一荷葉包郎溪佛山酥,一罈子黃酒來了,推開門就吆喝起來。
「姑娘,這幾日去郎溪辦案,可把人給累壞了。我娘說你和雪藕叫人來送過好些吃食,謝謝嘍!」
「不過是拜託村頭江把式跑一趟,不費什麼神。」雪藕替姑娘答了,又喊他坐下吃,「一會葛嫂子領著善兒來,我再炒個青菜,咱們一起吃。」
萬木春說好,樂呵呵地把東西放下了,又從兜里拿出了一個地址,笑著坐在了月圓的對面。
「上京城朱紫街陶府。」他把寫了地址的紙拿出來,攤開給月圓看,「那姑奶奶現如今就住在這兒,我托人打聽了一下,那條街住的全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姑娘的夫家果然氣派。」
月圓心虛地應了一聲,接過地址,上下看了好幾遍,向萬木春道謝。
「……可還打聽到旁的什麼?」
萬木春沉吟道:「我那朋友在朱紫街一打聽,說這陶家了不得,在上京城裡是頭十幾的權貴,還和天家沾點親,聽聞家裡有位姑奶奶是位品階不小的宮妃,舉薦了家裡的姑娘做皇太子妃,不日就要嫁到宮中——」
月圓的心就涼了半截。
這樣的富貴人家,慢說會不會搭理她的來信,信能不能送進去,也是一個問題。
她猶豫著不吭聲了,萬木春瞧出了月圓的為難,知趣地轉開了話題:「聽說這幾日我不在,巡檢司的人來找過姑娘麻煩?」
月圓回了神,點了點頭,把這幾日的遭遇說給他聽,又因為種種原因,把燕覆的事在其中略去。
「也是陰差陽錯,竟能和這樣的大人物有這樣的牽扯。姑娘出身富貴,想來家中親眷還是無法割捨下姑娘,才托人來保——」萬木春猜測道。
「萬大哥,我與江家再無什麼干係,或許這老宅很快都不能住了。」她認真地說道,年前在聚寶山遭遇的劫匪,她沒日沒夜地想了很久,推斷出是父親的手段,也許因了國喪一事,父親才無暇來斬草除根。
萬木春有些許的失望,不過片刻之後又釋然了,「雖然當初結交姑娘,的確是覺得姑娘出身不凡,又看見姑娘屋中的弓箭威風,說不得能在仕途上得幾分助力,但相交數月,姑娘為人良善,雪藕姑娘也爽朗,常來常往,委實親切,做朋友,值了!」
為人坦誠,也是不可多得優點。月圓笑著聽,一時才道:「我身負母仇,還不知何時能報,只盼著不要拖累萬大哥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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