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兒除了砍柴的農戶,少有人去,貴人怎尋這麼個地?」
小童不禁疑惑,竹瀝瞪了這個多嘴的小童一眼,看向自家娘子,這麼高的山,這麼繞的路,她無比希冀娘子能打消了訪名士的念頭。
王靜姝沉默了好半響,只問出了一句:「有近路嗎?」
小童也愣神一瞬,會來此處的貴人多是為了拜佛和登高遊玩,聽聞今日更是有不少世家子弟在此飲酒談玄,這娘子瞧著也是出身不差的,怎不去山寺,反問起不相干的山旮旯?
小童不解,但仍舊答道:「貴人圖中所畫是經過了山寺,貴人若是略過山寺,倒是有一條野道。」說到這,小童容色又露出些猶豫:「這條道多為農戶們所走,不如修整過的石階大道整潔好行,也無甚風景可賞。」
王靜姝此行帶的人並不多,兩個女婢,一個車夫,還有兩個捧著禮的健仆,心中多有些猶豫,若是走大道,那必然要多費功夫,即便尋到了那位陸先生,天也該黑了,半夜打擾很是不便。
但若是走野道,定能早上許多,便是陸先生不予見客,她也能在天黑前到空山寺借住。
她心中一番較量,還是決定走野道:「你只管告訴我野道如何尋。」
小童見她執意,遂也不願得罪人地直接將野道告知。
這是隱在山林中的小道,說是道路其實都有些抬舉,不過是山下農戶砍柴走多了留下一條小路罷了。
好在近來天氣不錯,這些小路並不泥濘,能走。
王靜姝也沒將人全部帶走,安排了竹瀝走大道上山,捐一些香油錢,要個住處先,萬一被陸先生拒絕了,她便在山寺中住一晚。
林間綠木環繞,並不算熱,只有些地方山路太險,她的穿著又太繁複,實在拖累,好在竹苓是個有辦法的,解下自己髮帶,替王靜姝將累贅的衣袖摺疊、綁紮,顯得利落不少,行動也爽利不少。
待能看見茶棚小童說的一線天之時,王靜姝也已在高坡上累到倚著樹幹喘氣,她想緩一緩再繼續走。
緩了不過片刻,忽地遠遠瞧見頗為熱鬧的一群人在靠近,瞧不清臉,但不難辨出打頭的年輕男女非富即貴,能這時候來這兒找罪受的,不用猜都知道,定是同她一樣的目的。
王靜姝也不歇了,下了高坡便想先搶占入一線天的機會,所謂的一線天,是極狹的山間過道,一般只能一兩人並行,只要她先行在了前頭,後面的人,不管是哪家的,都沒有道理搶她前面去。
她一心一意往前沖,竹苓也不得不提起勁跟著,竹苓的體力並不如王靜姝,瞧著前頭那戰鬥力滿滿的娘子,她時常會疑惑,娘子到底哪來這般旺盛的精力?
也因她跟得慢,也只有她將山道來的那群人瞧清了,竟是沈三郎!?
竹苓心中頓時一個咯噔,大叫不好,怎偏偏遇到的是沈三郎。
這時,王靜姝也因搶到了先機,抽空回目,不經意地就同山道外的郎君對目。
年輕郎君修長而立,背後是幾個抬著竹藤椅的健仆,身邊還跟著一妙齡女郎,瞧著便輕鬆愜意,是來遊山玩水的。
這一相對比下,王靜姝便心生狼狽,她倒不是不能也做到這般輕鬆,換個時間來便行了,可她時間緊迫,加之答應過沈二郎,不暴露是他透露的陸先生所在,那今日觀玄宴空山寺來人這般多,便是個極好的藉口。
她腦中煩躁地做著比對,同沈遐洲相觸的目光也移開,默默地解開綁縛著的衣袖束帶,讓自己看上去更得體,不輸陣一些。
她今日穿得並不如往日張揚,甚至有些素雅,一身天縹碧的短曲上衣,下著象白襦裙,盈立間像融入了青林的一抹風。
一縷烏髮隨著動作調皮地從她耳後滑落,貼在有些濕意的脖頸上,暴露在光下一截脖頸,細白無比,甚至能看到其上滲出的點點濕汗。
沈遐洲眼睫動了動,視線微垂,他絕無想到竟會在這裡碰到王靜姝,而且瞧她那模樣,也不知走了多久,便不知雇個力夫嗎?
「郎主,那是王娘子。」嵇牧當沈遐洲沒認出人來,提醒了一句。
沈遐洲瞥他一眼,輕飄飄的,但明明白白地嫌棄他多事。
一旁的陶然也瞧出些不同來了:「三郎同那位娘子認識?」
她嗓音柔和,卻不難聽出試探之意。
「王娘子是我家中表妹。」
「陶娘子還想知道什麼?」
沈遐洲笑意不達眼底,明明是笑著,卻感覺不到笑意中本該有的溫度,樹影打落在他身上,時而將他俊逸的側顏襯得更加俊逸,時而,又讓他顯出幾分陰冷——
有一瞬的恍然,陶然竟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可再細瞧去,三郎仍是如常一般端然和善。
定是她多心了。
「三郎誤會,我並非有意過問三郎家中之事,只是瞧那位女郎突然出現,有些擔憂罷了,畢竟我們的一路行來並未偶遇旁人。」
「不過,既知曉是三郎認識的人,我也放心了。」
「不如一起同行吧。」
說著,陶然邁步向前,似真要主動邀王靜姝。
沈遐洲並未動,目中清清冷冷如水洗過一般,隔著一段距離再次看向王靜姝,只見,那美貌女郎衣袖整理好的下一刻,便微昂著頭,投來極囂張的一眼。
像是挑釁,又像是不服輸的傲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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