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無表情的將羹湯放下,往上頭瞥了一眼,見貴妃仍在與魏宣帝笑談裴洺和她的女兒有多麼般配,而魏宣帝對賜婚之事卻不見有多熱忱,面上更是浮現出幾抹異色,但很快又恢復如常。
「貴妃,婚姻大事不可兒戲。改日朕將裴洺與芙蕊一同傳來問過他們二人的意願,朕再作定奪。」
魏宣帝一句話將此事揭過,看向陸乩野,「貴妃做的羹湯如何?」
陸乩野挑眸笑答:「甚好。」
殷樂漪這一日待在殿中心神不寧,母親前去向魏宣帝稟明她與裴洺的婚事,若魏宣帝點頭,賜婚的聖旨恐怕很快就會降下來。
殷樂漪雖點頭答應母親接納裴洺,但更多是為了順應母親的心意,實則她並沒有多想嫁給裴洺。
一來裴氏一族通敵叛國之事是她心中解不開的結,二來她對裴洺也沒有幾分男女之情,三來嫁給裴洺躲在裴家的庇護之下過活,總讓她覺得,這與她當初選擇依附陸乩野而活沒有什麼區別。
只不過嫁給裴洺,郎君護娘子在這世間看來是天經地義,比她靠著委曲求全求陸乩野相護更名正言順
一些。
可是終究還是得仰人鼻息,倚仗他人,這樣的選擇讓殷樂漪在陸乩野身上已經狠狠地吃過一回虧,裴洺難道怕真的就值得讓她再去試一回,撞一次南牆嗎?
她不想,殷樂漪打心眼的不願,她更想將命運握在自己手中。
只是她在這異國皇宮之中,既無皇權也無倚仗,沒有自己的勢力,沒有一兵一卒願意為她效力,僅靠她孤身一人力量單薄,又怎能不做那風中搖曳的浮萍?
從前國未破家未亡,殷樂漪不知皇權的重量。
如今失了皇權,失了地位,失了公主的身份,殷樂漪方知這皇權於她而言有多麼重要。
殷樂漪待在殿中越想這些事心中便越煩悶,和裴洺的婚事更是讓她焦頭爛額。
所幸晌午時木槿從母親的雍華殿中回來稟告,魏宣帝並未立刻下旨應下她和裴洺的婚事,她也算鬆了一口氣。
夜涼如水,月上中梢。
殷樂漪這一日殫精竭慮,臨睡前飲了幾盞桂花釀,本該被酒意浸染的沉沉入睡,卻輾轉反側到深夜。
床榻上的帷幔被風吹起,她只當宮婢離去時忘了為她關上窗,從床榻上坐起身正想下榻去將窗合上,掀開帷幔,卻見她床榻前無聲無息地立著一道高大的身影。
冷淡月色籠罩在他身後,幾簇白髮被夜風拂起,他半張臉隱在陰影中看不真切,半張臉被月光映清,俊美的臉龐在這清冷昏暗的光影之中,透著難以言說的陰惻與妖冶。
而他盯著殷樂漪的一雙黑眸更是陰冷的如同毒蛇吐信,有如實質的纏上殷樂漪的身子,令她窒息生寒。
「殷姮……」
陸乩野的嗓音里挾著一絲與他神態極不相符的笑,他緩緩地問她:「為何總是這般不聽我的話?」
第59章
傾慕「你嫁誰我便殺誰!」
夜風急,床帳被吹得凌亂翻飛,猶如一隻陷入網中的蝶,不斷地振翅掙扎,卻被密麻的網越纏越緊。
她知曉陸乩野行事無所顧忌,從不將禮法制度放進眼裡,但他深夜闖入她的寢殿,如此光明正大的登堂入室,還是讓她心中大驚。
喚人的呼聲已到了她嘴邊,卻見陸乩野掀開床帳俯身屈膝到床榻上,黑若點漆的眸中噙著不寒而慄的笑,和一絲逞意。
殷樂漪驚懼的咬住下唇,生生將那句呼救咽了回去。
他是故意的,他就是想讓她將宮人們引來,屆時深更半夜,他出現在她的寢殿,往日裡那些好不容易才翻篇的風言風語必將捲土重來,他們又會被重新綁在一起推向風口浪尖。
殷樂漪想清楚這一點,對陸乩野當真是又懼又氣,見他向自己探手而來,殷樂漪不願屈從,只得繞過他連滾帶爬的滾下床榻,身子卻無意中帶倒了燭台,起身時又被燭台勾了腳,腳踝處未愈的傷被勾的刺痛。
她忍著痛爬起來,在漆黑的寢殿裡跌跌撞撞,不敢叫人也不敢逃出寢殿教人察覺,一時間竟覺得自己走投無路,無計可施。
陸乩野立在不遠處,睥睨著昏暗裡那道茫然無措的纖弱身影,她早就該知曉的,在這偌大的魏國,她根本就逃不出他的掌心。
他一腳踹開腳邊倒地的燭台,向著殷樂漪走去。
殷樂漪腦海中一片空白,聽得他逼近的腳步聲,懼從心起,下意識的往後退。
他好整以暇,步履慢條斯理,對她的躲避抗拒不屑一顧,好似她早已是他掌中物。
而她的確狼狽慌亂,想從那半掩的窗戶中逃出去,腳下的步子卻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掌囚住,沉重的無法抬起。
「你逃得了嗎?」
少年嗓音煞是好聽,清凌凌的琮錚如泉,落在殷樂漪耳畔卻猶如索命的惡鬼修羅,將她所有的生路都掐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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