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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君潤不明白,「全都是後期加速處理的,有什麼難度,又不是舞蹈,對柔韌度有要求。」

……

「柒柒的試鏡被刷了。」

「是我們沒送禮?」

「……不,是她最後一場哭戲哭得比別人慢了。」

「對方花了多久?」

「不到二十秒。」

「二十秒,她哭不出來?」

……

「導演說詩諳的台詞功底不太行,要我們找個配音。」

「她是我親自面的,台詞怎麼會不行?」

「人少的時候是還好,這次是大製作,現場幾百個人,詩諳緊張,說話發抖。」

「幾百個人就抖,她大學難道沒做過演講?」

一次、兩次……華君潤可以接受自己的藝人因拒絕潛規則而失敗,但絕不能接受實力上的認輸。

業績下滑,每一天睜開眼都面臨著房租、人工和各項開支,到了第二年初,花光所有積蓄、負擔七位數貸款的華君潤不得不冒險和投資公司簽下對賭協議,要求工作室在一年之內做到七千萬的淨利潤。

七千萬,這是華君潤在秋葉娛樂時的個人年利潤,他尚未從輝煌中回神,簽得不以為意。

然而整個上半年,連同他在內的六名藝人總利潤才堪堪完成了兩千萬,其中一千四百萬還是華君潤一個人的業績。

一旦對賭失敗,華君潤將面臨雙倍賠償,連同他此前借貸的部分,工作室和華君潤的個人債務將超過九位數。

巨大的壓力之下,華君潤很難不對藝人展露嚴苛的一面。

「為什麼這點戲都演不好?我從來不逼迫你們去接不喜歡的活兒,也從來不強迫你們去什麼酒局飯局,既然進了這裡,起碼把本職工作做到位好麼?」

「華老闆,我們知道你厲害,在你眼裡,我們各個都愚不可及,既然如此你把解約通道開了吧,我們也不礙你的眼,大家橋歸橋路歸路,你去找你看得上的演員,我們也好另謀出路。」

華君潤忘了,背負壓力的不止是他。

藝人們雖然沒有背負巨債,但長期的低壓氛圍難免影響心情。

這一批實力派的新人,專業能力超出同齡人,衝著華君潤國內最年輕影帝的名號來到這裡,滿懷希望之下得到不是閃閃發光的舞台,而是日復一日的挑剔、指責。

華君潤回眸,他驟然發現,練習室的鏡子裡照出一張熟悉的臉——邱蕪瀾的臉。

他正如當時的邱蕪瀾,在他一次次抗議時露出的表情那樣,迷茫、不解,以及不耐。

他不能理解,為什麼這些人連這麼簡單的表演都演不好;

邱蕪瀾也不能理解華君潤為什麼要沉浸在莫名其妙的憤世嫉俗之中。

到頭來,他和邱蕪瀾是一樣的,一樣的傲慢,一樣的不屑於理解他人。

不同的是,他比邱蕪瀾更加自命不凡、更加天真幼稚、更加的情緒不穩。

華君潤同意了解約,一如當年邱蕪瀾同意放他離開那樣,他無償遣散了所有藝人,工作室里只留下自己的助理、攝影、造型師,就連法務都是請的外聘顧問。

剩下半年,他必須完成對賭協議,否則將面臨投資公司和銀行等多方訴訟。

一旦背負案底,任何劇組、投資方都不會再用他,而普通的工作根本還不清這些巨額貸款。

他再不能挑剔,只要有工作,不論大小、不論是否喜歡,哪怕明知是三五產品,華君潤也一樣接下。

僅僅如此還是不夠,他需要更多的資源。

沒有秋葉娛樂的支持,華君潤不得不親自遊走於各類商業場合。

幾度凌晨,他捂著灼痛的胃走出飯店,撐著小巷的牆壁吐得天旋地轉。

污濁的胃酸和酒氣間,他恍惚嗅到了一絲清淺的蘭草香。

他又想起了邱蕪瀾的那個眼神,迷茫、不解,還有他當年沒能解讀出來的一份失望。

他以為邱蕪瀾是象牙塔里的公主,看不見民生疾苦,到頭來不諳世事的不是邱蕪瀾,而是他。

或許華君潤早就明白了這一點,他知道邱蕪瀾是對的;

他的恐懼不是因為邱蕪瀾的冷血,而是懼怕自己向邱蕪瀾妥協、成為她的俘虜,心甘情願地墮落在她為他提供的金絲籠中。

華君潤以為他離開邱蕪瀾,是為了自由和尊重;

然而還不到兩年,他就被泰山般的銅臭死死勒住了脖子,躲在著充滿垃圾氣味的小巷裡,扶著貼滿GG的牆壁,與自己的嘔吐物上下相對。

華君潤第一次動了複合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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