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莘張張嘴。
顧玦歉意地說:「嚇著你了。」其實他是想說,這樣挺好的,本體死了之後,他忽然發覺那些什麼規矩都沒什麼意思,所以他不在意。
他還會忽然想去死,於是又想起,不能想。他吃了口甜食。周括知道這是首領正在壓制自己情緒的方式。
黎莘放下刀叉坐立難安,周括在心裡祈禱她不要說,但是黎莘還是覺得回歸正軌比較好,她難以理解地看著他:「但你畢竟不是個瘋子呀。」
她用那麼理所當然的語氣,說著理所當然的話,好像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幾句話不是說說而已就能做到,就好像那十年。
她知道那十年他是怎麼過的嗎?
她應該不知道。
「你是個正常人,當然應該用正常人的方式,你看,我,我和謝衍止,還有……總之我們都很正常。」
黎莘睜大眼睛:「顧玦,你也該用正常人的方式生活,這樣,這樣你就不會累。」
顧玦的回答是笑出來,不過他還是很好脾氣地說:「你在我身邊,我就會一直正常的。」
黎莘發脾氣:「那我不在怎麼辦?我不在你難道要。」她忽然吸一口氣,好像不知道從哪裡看到他以前不正常的徵兆,可能是那些充滿劃痕的家具,那些碎了的玻璃杯。
空了一半的酒櫃,還有以前的顧玦絕對不會碰的東西。雪茄。
黎莘難以置信,她應該是清醒之後忽然發覺自己墮落得多麼可怕,她跑到酒櫃吧檯那邊把那些罪證全部銷毀——酒精、雪茄全都扔地上。
顧玦還在慢條斯理地吃甜品,咀嚼蛋糕,像一個機器人一樣。
黎莘尖叫一聲:「顧玦,顧玦,你,你怎麼變這樣!你是一個貴族,不,你是一個溫柔的人啊!你怎麼……」
他崩人設了!他這十年都幹了些什麼!
以前黎莘渾渾噩噩,並沒有感覺或者本能逃避。
而她的丈夫坐在那裡,對她的崩潰充耳不聞,如果換個場景,這很像是妻子對冷暴力的丈夫瘋狂責怪的場景,然而,事實卻完全相反。
她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離開對顧玦的傷害,她不懂雪茄酒精能讓他短暫地逃避,逃避那種意識要徘徊而出,又困在泥土下的痛苦。
她也不懂那些痛苦支撐著顧玦沒有自殺。
她只是一回來就開始責怪。
事實上,這是她真正回到他身邊的第一天。
「你別吃了!」黎莘對自己的逃避行為表示瘋狂譴責。
顧玦很冷靜:「那你要怎麼辦?解剖我嗎?」他甚至愉快地笑起來:「酒我喝了,雪茄我也抽了,它們已經進入了我的身體裡,你現在就把我丟掉好不好?」
他像一個機器人那樣歪著頭,對非常困惑的主人說:「反正我也不想活了。」明明該是機器人不理解主人的感情。
可面前這個主人卻不理解這個被扔在廢棄的家裡獨自瘋狂的機器人的痛苦。對現在的顧玦也不理解的周括罕見的,共情了現在顧玦的無力。
黎莘忽然掉眼淚,她眼淚啪嗒啪嗒的,一邊掉,顧玦一邊站起來。她一直知道這是利器。
顧玦走過去,抱住她。
她抽抽搭搭地說:「你知道嗎,顧玦,我現在對你,對我非常失望。你怎麼能這樣。」
顧玦冷靜著。他沒說我現在還活著已經是做得非常好了。他和謝衍止一直在對黎莘說,你怎麼能對一個瘋子有要求。可她潛意識裡她還是最初那個自己。
她沒經歷過瘋子的日子,她想把這一部分割去。墮落的顧玦好像就是這不該發生的日子裡一塊腐爛的傷口了。
顧玦默默地聽著,他不摸她,也不親她,更不低頭,只是抓著她的兩隻手,像一個情感模塊壞了的怪物。
黎莘接下來說了一句非常古怪的話:「我會修好你的。」
首領果然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愛我了。」
「我愛!」
「你不愛我。」
黎莘沒有反駁了,她倔強地看著他,但那眼神里好像不只有堅持她是愛他的倔強,還有那種一定要把他變成原來那樣的恨意。
周括看得心驚。他忽然覺得這兩個人都不正常。但是顧玦居然做了一件就算是最溫柔的顧玦時,也不會放下面子做的事。
他不知道,只是這樣感覺。
顧玦低頭抱她,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後頸上,好像那裡真有個機器人的按鈕:「好,你來把我恢復出廠設置,你來修我吧。」
黎莘現在發現她說錯了:「對不起,我說錯了,不是修,人是不可以修的。」
顧玦笑:「但我是你的,你可以修我。」
黎莘有些不安:「顧玦,你想變回原來那樣嗎?」
顧玦問她:「你想讓我變回原來那樣嗎?」
她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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