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輕輕打開小狼的房間,他背對著房門,似乎睡得很香,身子一起一伏,段知微放輕了腳步慢慢走近,才發現他的枕頭被打濕了一片。
段知微恍然想到了那年初遇小狼,該死的奴隸主鞭子抽在他脊背上,血腥味充斥在奴隸市所間,即便是這樣,他也沒掉過眼淚。
他被段知微帶回來,渾身滾燙,瑟縮在角落,段知微煮上一鍋粥,他眼睛裡都是防備,最後還是餓極了,雙手抓著鍋邊兒,一口氣兒喝乾了。
日子漸漸淌過去,小狼跟大家熟悉起來,幹活也很賣力,他早上起得很早,第一個跑去劈柴,斧頭柄兒把他掌心磨出一層薄繭子來;冬天,他也經常第一個跑到堂屋裡去生火,冬日的雪將他的鼻尖兒凍得通紅。
小狼不記得自己的過去,只記得鞭子抽打下來的劇烈疼痛以及奴隸主兇狠惡毒的模樣。到了後來,他開始記起段家食肆里的歡聲笑語;記得各色食物散發的撲鼻香氣;記得他開始有暖和的衣服穿,有軟和的床榻睡,有人對他無微不至的關懷。
食肆屋檐下還有一串小銅鈴兒,風過時會輕輕地響。
段知微嘆口氣,去拍下他的後背:「小狼,別哭了。」
他哭得傷心,眼睛紅了一圈,一下撲進段大娘懷裡:「我......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待在食肆裡頭。」
段大娘也紅了眼眶,兩人抱在一起哭得傷心。
那日風大,刮飛了食肆屋檐的屋瓦,他的房間漏雨,段大娘趕緊跑進來把他護在懷裡帶走,自己淋了一身的雨。
小狼喜歡跟著她,聽她唱不在調上的、難聽的歌謠,他不知道那首歌謠叫什麼名字,只敢悄悄起名為《母親》
段知微安慰道:「小狼別傷心,只要你不願意,沒人能把你帶走。」
她暫時不可能讓那些黑袍人把小狼帶走,至少要了解一下他們說的話是真是假再說。
小狼從段大娘懷裡把腦袋抬起來:「是真的嗎?」
段知微拍拍胸膛:「我跟你保證。」
她讓段大娘在這兒陪著,自己出門準備繼續跟那群黑袍人交涉,就看到蒲桃抱著金華貓在門口鬼鬼祟祟。
她看上去很擔心:「娘子,小狼真的要走了嗎?」
段知微撫摸一下她的腦袋:「暫時不會走的,你放心。」
蒲桃鬆口氣,又四處看看:「哎?阿骨上哪兒去了?」
「許是鑽哪兒玩去了吧,你去找找。」
段知微說完,繼續去門前找那群黑袍人交涉。
全站在門口,生意都沒法做了。
小骨妖心口痛了一小會兒,又好了,它陪著小狼進了房間,那孩子整個臉埋在枕頭裡哭得傷心,生怕食肆眾人不肯再接納他。
作為一個很壞很壞的妖怪,看到人族傷心,它應該高興才對,可當小骨妖看到小狼躲起來偷偷哭時,自己也覺得胸口悶悶的,難受極了。
於是小骨妖決定做些什麼讓小狼開心的事情。
三月春風將桃紅與新綠一起潑在曲江,自望江亭至晴霄閣,接天的春色層層展開,聽聞西坡的花海中藏著幾株國色天香的牡丹,小骨妖想去摘幾朵,沒準小狼就會開心起來。
它騎了條黑色的小狗,從段家食肆一路奔赴曲江,空氣被艷陽蒸騰成了濃稠的三勒漿,它擦擦頭上的汗,一頭摘進西坡的花海。
「阿嚏。」濃厚的花粉染在它的鼻尖上,它擦了擦鼻子。
西坡群花綻放,就是找不到珍貴的牡丹,今天它套了身明黃的襦裙,拎著裙擺在花間狂奔,本就愛黃色,一路追著它跑。
「哎,打不著。」小骨妖回頭挑釁兩下,又扭頭繼續跑,結果一下摔在蓄了水的土坑裡,沾了一身泥。
它在坑裡躺了半日,最後終於掙紮起身,擦擦身上的泥土:「笨小狼,都怪你。」
小骨妖準備回食肆換套衣服,又想著既然來都來了,還是先把花找到再說,它眼窩裡兩顆星星變得堅毅起來:
「不就是幾朵破花嗎,我不信我找不著。」
它踩著濕軟的泥土,深一腳淺一腳往花海深處摸過去。
一直到暮色初合,小骨妖終於在一堆野花里找到一朵魏紫牡丹,花盤很大,生得妖嬈漂亮。
「這個帶回去,大家都會開心的。」它用力把花拔下來,卻惹惱了正在採集花蜜的群蜂,被一路追著蟄。
「疼疼疼。」
骨頭也是有痛感的好吧,它一下滾出花海,懷裡的牡丹花卻完好無損。
「趕緊回去吧,太陽都要下山了。」小骨妖抱著花,拍拍身上的泥點子,轉身往食肆方向跑去。
一個網兜突然罩住它,把它提了起來。
突厥女巫提著網兜,看上去十分憤怒,臉色帶著扭曲望它:「陰山骨妖,你究竟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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