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知微提筆記著:「行,七夕那日您約莫巳時來取便是。」她收了人家定金,又從櫃檯抽屜摸出一塊刻著「玖」的木牌過去:「憑牌取貨。」
那娘子接過牌子,放下皂紗盈盈走了。
陳桂芳嘖嘖稱奇道:「憑牌取貨這法子怪伶俐的,省得到時候人多手忙腳亂。」
段知微大倒苦水:「可不是嗎,你剛也聽到了,女郎們乞巧用的糕要捏成梭形,還要繪花鳥鵲橋紋的,郎君們拜魁星的糕則要用北斗七星的模子,花樣各有不同,偏偏有些食客臨時還要改主意,記混了又是一陣扯皮。」
「你早說啊。」陳桂芳拍拍胸脯:「揉面調餡什麼的我也在行,既然七夕這幾日忙,我在你這做幾天工,順便也學習學習。」
段知微大喜,拉著她的手道:「那可真是太好了。」
她帶著陳桂芳到了灶房,將如何做那糕點細細一講,陳桂芳腦子靈活又手巧,不到半盞茶的功夫便上了手,段知微頗為放心把灶房交給她,自己則進了後院。
這些時日鱸魚價格水漲船高,反而草魚土腥氣重又多刺,沒什麼人買,漁夫們都在低價拋售,於是段知微以很便宜的價格從漁夫那兒買到了幾條。
如果用五香熏魚的方法熏制,土腥氣會減弱很多。
此刻院中的竹竿子上正晾曬著幾條醃漬好的魚身,昨天段知微用炒鹽並花椒粒子細細搓遍了魚身,再把魚浸入醬油、黃酒調成的滷水里泡足一夜。
今日又晾曬半干,抹上一層茴香和粗鹽,把魚放在鐵絲蒙上,底下炭爐內放茶葉、米糠細細熏蒸半日便可。
阿盤抱著一摞柴火在尋她,見段知微蹲在那用扇子慢慢扇火,忙撂下手中活接手:「剛又來了客人要預訂七夕果子,旁人又不會寫字,蒲桃拎著只毛筆急得跳腳,這裡我來,娘子你還是去前院吧。」
阿盤接過扇子,望見那鐵絲蒙倒是笑了:「那不是用來烤肉的嗎,如今用來熏魚也很不錯。」
還是去年臘月里,袁慎己在終南山獵來了一隻鹿,當即冒著雪趕來送她嘗鮮,這讓段知微突然有了紅樓夢中,雪夜大嚼烤鹿肉的靈感,這才去鐵匠鋪子打了長細鐵絲蒙子。
眾人在雪天圍爐吃了一回烤鹿肉,那鹿肉肥嫩,裹著胡椒和茱萸醬的辛香,大家都夸好吃。
段知微望一眼鐵絲蒙笑道:「昨夜兒下了一夜雨,今天這麼涼
快,不若晚上我們也吃烤肉。」
正商量著,蒲桃從窗欞後頭露出個小腦袋:「娘子快來,又有食客來訂甜糕了。」
段知微忙將扇子塞進阿盤手中,轉身跑進了正堂。
正是午食最熱鬧的時刻,正堂里明明坐滿一片食客,卻鴉雀無聲,十幾道目光都齊刷刷向著櫃檯看去,段知微莫名其妙的問站一旁的段大娘:「這是怎麼了?」
段大娘擠眉弄眼朝著櫃檯一努嘴。
櫃檯那站了個身量高挑的娘子。
段知微趕忙過去招呼:「娘子是來用飯的還是訂糕餅的?」
那娘子一身銀紅襦裙繡滿寶相花,草綠色腰封勒出纖腰一把,雲鬢斜插一朵大紅牡丹花,唇角一顆小痣使得她更加嫵媚動人。
滿屋的食客都在偷眼覷她,她卻渾不在意,斜倚在櫃檯邊上,抬手懶洋洋叩了叩台面,聲音嬌俏軟糯:「來訂七夕糕餅。」
段知微拿起毛筆:「七夕有三樣糕餅,百香糕夾了橙子丁清爽、雪花糕里混芝麻屑最甜,合歡餅酥脆,您是只要一種呢,還是各色都來些?是乞巧用呢,還是拜魁星用?」
那娘子眼波流轉「都來些吧。乞巧用,又沒個男人。」
段知微邊記錄邊問:「留個時辰七夕來取便是,您貴姓?」
娘子悠悠扇幾下扇子,手上翠色環佩叮咚作響:「姓胡。」
段知微拿出木製號碼牌遞給她:「胡娘子您牌子拿好。」
她漫應一聲,接過木牌卻不挪步,蹙著鼻尖四下輕嗅一下,似乎在尋找什麼。段知微很疑惑,正欲發問,這位胡娘子卻驀地轉身,裙裾翩躚間輕盈飄出了門。
段知微在櫃檯站了會,突然想起什麼,趕忙進來灶房喊一句:「留一條羊腿,再切一盤五花豚肉穿簽子,暮食的時候我們在院子裡烤肉。」
暮色臨近時,天光又變成灰濛濛一片了,想來是怕下雨,來吃暮食的客人也不多,段大娘收了不少七夕甜糕的定金,也不愁生意:「不來就不來吧,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們自己擺飯罷。」
段知微也怕下雨,跟阿盤一起在後院簡單支了個油布棚子,而後擺上炭火盆子,上面架上了鐵絲蒙。
段知微正抱著醃肉罈子從灶房出來,正巧遇到袁慎己從前廳走進去,還帶著李衡。
「許久不見啊,李少卿,近日可好?今天烤肉,炭火盆子都架好了,一起留下用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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