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盤白日剛被段大娘強制佩戴了一枚彩絨銅錢,晚上又收到了段知微送的端午香囊,她看上去眼色中滿是動容,但畢竟很久未與人交流,也只是緊緊握住了香囊,低聲蚊蚋般道一聲謝,匆匆回了房間;
段知微站起來伸個懶腰,準備燒些熱水抹抹身子,窗外突然又下起了傾盆大雨,段家食鋪簡陋,僅僅一個小破夯土窗,段知微只好拿起一塊木板去擋住土窗,而後潑天的雷鳴閃電盡數砸下。
只是段知微勞累了一天,再大的雷也驚不醒困意,她低頭吹滅桌上豆大點的舊瓦燈,很快便上塌睡著了。
整個長安在宵禁和瓢潑的大雨之下都陷入了詭異的靜謐,只除了一個地方。
平康坊位於東區第三街第五坊,這裡每晚熱鬧非凡,燈火通明將整個坊照得如同白晝。今夜大雨如瀑,也擋不住達官貴人乘坐馬車蜂擁而至。
玉春樓在平康坊南曲第一家,生意向來最好,其間歡聲笑語、歌舞昇平。歌妓牡丹今夜彈了幾曲琵琶,又多飲了幾杯酒,只覺頭痛欲裂,想回房找丫鬟給篦篦頭,卻被老鴇攔住。
對待頭牌娘子,玉春樓的老鴇還是頗為客氣的,只哄著道:「韋家乃巨富之家,韋郎君又是個大方的,你只需去陪坐一會,隨手彈兩曲,金箔就到手了。」
牡丹不太樂意,老鴇隨後又板起臉道:「既不願意,那便讓芍藥去吧,掙得的金箔給她打一支鬧蛾金銀珠花簪。」
牡丹與芍藥最是不對付,聽聞這話立時便應了下來,抱著琵琶上了樓。
她醉意明顯,踉蹌著走進富商韋釜所在的房間,房間熏著昂貴的蘇合香,牡丹轉了一圈沒見韋崟,只覺被戲耍,扔下琵琶就要出門。
狂風鑽過直棱窗把燭火吹得忽明忽滅,牡丹卻在牆上看到了左右飄搖的黑影,她疑心眼花,揉揉眼睛,發現黑影還在,不覺抬頭望去。
只見那剛剛在樓下還一擲千金,坐擁紅袖的韋釜,此刻竟懸在房梁之上,身體因為僵硬被風吹得左右晃蕩,臉色慘白如紙,舌頭猩紅伸出老長,雙眼圓睜,空洞的眼睛死死盯著牡丹。
悽厲的慘叫聲瞬間劃開了平康坊漆黑的天幕。
第12章 第十二章哀婉怪談與槐葉冷淘爽口豆……
眼下天越發炎熱了起來,路邊已有人坊間挑擔子賣涼冰、草蓆、竹夫人之類。段大娘愛美,一大早便去西市選了些花蕊連蒂的茉莉花回來簪帶。
段知微也拿了一串香氣撲鼻的茉莉串壓在小蒲桃的衣襟上面,這小蒲桃圓圓臉,像那畫上的福娃,見人就笑盈盈的,左鄰右舍都很喜歡她。
這廂段知微正在教蒲桃煮甘草涼水,配方很是簡單,只需將甘草、砂糖一起熬煮即可,若有條件再磨些碎冰進去。她頓了頓無奈聳聳肩「可惜這冰塊價貴,咱們暫時還用不起。」
小蒲桃也學著無奈聳聳肩,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今年甘草格外的便宜,段知微每天熬煮一缸涼水就放在門口槐樹下,蒙一層潔淨粗紗,來往行人只需花上一個銅子兒就能喝上一大碗。
段知微更是給街坊們每戶送去一碗,因此附近鄰居竟少有妒忌她家生意好的。
段知微轉身教育小蒲桃「做生意最重要
和氣生財,不要吝嗇,這樣才能廣結善緣。」
小蒲桃狠狠點頭,扭頭給排隊的客人打了雙份的飲子,段知微輕咳一聲「也不能太大方。」
每個人都給雙份的話,本也回不來啊。
長安自從端午那日後,雨水就沒斷過,連帶著生意都不怎麼好,行人看眼陰天,急著趕路,根本無暇分出時間來買吃食。
段大娘眼看店裡已有阿盤和蒲桃,樂得清閒,每日換一身鮮亮妃色襦裙去坊間竄門,時不時去聽個說書。
這日段大娘打著傘匆匆回來,很是高興地跟幾個無所事事的年輕娘子講:「最近坊間有個有趣傳聞。」
店裡沒生意,段知微閒得發毛,聽她如此,忙問:「是何傳聞?」
段大娘歪座到榻上:「給妾倒杯酸漿。」
蒲桃忙去打了份酸漿,段大娘飲完一大口,才神神秘秘道:「東市最大的珠寶肆鋪老闆,韋郎君端午晚上死在了平康坊。」
段知微趕緊坐起身子捂住蒲桃耳朵:「長姑!」
一郎君夜間死在風月場所,想也知道是個香艷風流的軼聞,雖說段知微也好奇,但是還有小孩在場呢。
段大娘擺擺手皺眉看她:「你想哪兒去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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