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虎賁軍在冀州城住的那些營帳不一樣,札答蘭部的北狄人四處遷徙,他們使用的住所,都是輕便簡易,容易移動的帳篷。
眼下這一間便是如此。
她手腳都用浸了鹽水的粗麻繩綁住,背靠一根沉重的木頭。程遙青暗暗使勁,發現自己無法動彈,便不再用力。
面前站著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這少女的皮膚皎潔得不似北狄人,眼下用重彩畫著兩道血紅色的狹長圖騰,胸前掛著一串及腰的綠松石項鍊,赤足花褲,手裡是足金嵌的紅瑪瑙。
見到程遙青醒了,她便對左右隨從道:「下去吧。阿叵蘇留下。」
程遙青認出了這個人,用鼻子辨識的。
「我叫丹鳥。」少女口中竟然是流利的大夏官話。
程遙青默不作聲。
「我知道你,你叫程遙青。程女俠,久聞大名,我好生敬佩你。」少女坐到阿叵蘇搬來的一張虎皮椅子上,纖細的手指撥弄著紅瑪瑙珠串。阿叵蘇站在一旁,整個人高大健壯,腰間插一把小牛角刀,像一尊威猛的護神,低眉順眼,對少女的任何吩咐都悉聽尊便。
聽說北狄人極重信仰,丹鳥便是他們全族的女神。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你不說話,沒關係。不過程女俠,你一定很好奇,為什麼自己在昏迷的時候想起了顧大公子。」
少女忽然湊近,惡劣地在程遙青臉上吹了一小口氣。
程遙青側臉迴避,丹鳥一雙櫻唇便貼著程遙青的耳廓,緩緩道:「夢裡真假難辨,還像真的時光倒流一樣。」
程遙青根本不喜歡和這個只有過一面之緣的少女貼的這麼近。她冷冷開口:「只不過做了個噩夢,說了些囈語罷了。」
少女咯咯而笑,聲若銀鈴:「這可不是噩夢,這是我們北狄人的神藥,名叫相思。」
神藥?這名字聽起來可比毒藥更可怕。
「丹鳥,你們費了這麼大的勁把我綁到這邊,到底是何目的,總得讓我死個明白。」程遙青不願意和丹鳥繞彎子,直截了當地說。
「程女俠,你何必如此心急呢?」丹鳥被她打斷了自己的表演,臉上終於露出一絲不耐,「不如讓我先告訴你,相思的功效罷。」
程遙青微微衝著她仰了仰下巴。
她知道自己生得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面無表情地抬起下巴,就有一種看人如螻蟻的感覺。
丹鳥果然面上不瑟之情更加明顯。她本來以為程遙青是個痴情的女子,在夢中見到心愛之人後總能在情緒上露出一點破綻,可是現在看來,她倒好像真的刀槍不入一般。
丹鳥低頭對阿叵蘇說了句話,阿叵蘇依言匆匆離去。少女又轉過頭來對程遙青說:「相思,相傳是北狄先祖的一位丹鳥嬢嬢所制。我們札答蘭部的丹鳥,終生都不能嫁娶,必須保證純潔之身。而那位丹鳥卻愛上了一個外族男子,一個大夏人。」
「大夏人和丹鳥嬢嬢春風一度就走了,本來應該沒人知道,可是不巧的是那位丹鳥嬢嬢懷了他的孩子。」
「丹鳥失身,就應該被架上天火,享十世炙烤之刑。偏偏那時大夏人知道了札答蘭部的所在,帶著軍隊打了過來。丹鳥嬢嬢就被全族拋棄,被大夏士兵俘虜,成為了……」
「軍妓。」
程遙青聽到這裡,不禁感到脊背上一陣惡寒。
她在虎賁軍中,其實對這件事情有所耳聞。那是顧老將軍掌權之前,戰場上俘虜的北狄女人就是這樣的下場。不過顧老將軍帶兵之後,為了整頓這種**成性、禍亂軍心的風氣,愣是殺了幾個出頭鳥,才從上到下整肅了士兵。那個懲罰了趙大井、顧況的軍中不可狎妓的規定,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流傳的。
「丹鳥是北狄巫祝,有溝通天地神靈的能力,也有配置藥品的知識。丹鳥嬢嬢使用虎賁軍軍庫中的藥品,創造了相思,自己飲下。相思發作需要九九八十一日,第一個九日,是在夢中見到心愛之人;第二個九日,會逐漸模糊現實與夢境的界限……直到第九個九日,在與愛人創造的幻境中,幸福地死去。」
丹鳥原本少女柔嫩的嗓音,隨著故事愈來愈陰森可怖。
她提到的那位丹鳥嬢嬢,因為愛人的背叛與現實的悽慘,不得不訴諸幻想,訴諸死亡。
可是她為什麼要把相思用在自己的身上呢?
程遙青是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問的。
丹鳥道:「我們只要你第一個九日的記憶。」
「記憶?」程遙青疑惑。
「在第一個九日裡面,好好回憶你和顧大公子從相識到相離的過程。或許,你能發覺一些當時沒有注意到的故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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