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趴在虎皮裘上,眼睛緊閉著,一張小臉漲得通紅,頭髮絲浸透了冷汗,身體時不時打著哆嗦。
程遙青沉默了好一會,終究是對一旁的兵士道:「這個人,我與他是舊識。把他抬到我的營帳裡面罷。」
營帳裡面,程遙青解開了顧況褲子的系帶。
連背到臀,一整片皮膚紅彤透亮,高高腫起,縱橫交錯幾條木杖形狀的紫色痕跡。
夠狠。
程遙青心裡恨恨地想。
教訓夠深刻。
既然收留了顧況,就不能把他放著不管。她嘆了一口氣,起身往柜子上拿了一瓶金瘡藥來。
這藥還是離開京城的時候,顧況為她買的。
因為藥效意外的好,程遙青來到冀州之後,要求軍醫按照金瘡藥小藥瓶地下剩下的那一層殘留物,配出了幾乎一模一樣的配方。
軍旅艱苦,雖然此時還沒到戰時,但在自己的軍帳里多準備幾瓶金瘡藥准沒有錯。
這麼一想,程遙青忽然有些後悔。
她今天其實聽到了顧況最後那番話,知道顧況出現在青樓,並非本心。
或許當她晚來一刻,便抓不到顧況了。
程遙青搖搖頭,把那一絲愧疚甩出腦袋。
顧況難道不該受罰嗎?
顧況此人,出現在冀州城麗春院,首先就犯下了三樁事。
第一樣,是罔顧好意,執意北上。
第二樣,是違背軍令。
第三樣……便是顧況衣領上的那片刺眼的紅痕。
床上的少年發出一聲嚶嚀。
回過頭去,顧況終於睜開了眼睛。
他揉了揉眼,小聲說了句:「我是在夢裡麼?」
說著,就要用手撐著身體,試圖從床榻上起來。
程遙青搶先一步,按住了他:「你的後股有傷。」
顧況「啊」了一聲,癱下身去,好像這會子才感覺到痛一樣。但是他顧不得疼,整個人就像要掛在程遙青身上一樣,牢牢抓住她的手:「師姐,我沒有一絲一毫要和趙大井他們同流合污的心,我也沒有和姑娘喝花酒......」
顧況身子一動,血水又往傷口外面冒。
程遙青已經抹了金瘡藥,細細地塗在傷口處:「我知道。別動,忍一忍,我為你上藥。」
顧況卻好像更加難受了,嘴裡直哼哼。
難道真的打重了?
程遙青有些疑惑。
軍杖處罰,看起來只是用木杖打人背股,實際上大有門道。
老練的行刑人,能避開背部脊柱要害部位,專往人肉多的地方招呼。而且杖刑的時候,力深力淺也千差萬別,力淺者,能讓受刑人皮膚紅腫透亮,但只受皮肉之苦,力深者,便能直打到傷筋動骨的地步。
程遙青眼瞅著顧況的模樣,總覺得他的表現有些過於誇張了。
但是畢竟是自己下令讓人打的,她也不能確定顧況的真實情況。
於是程遙青試探著問:「上完藥了,顧況,你感覺如何?」
顧況的嗓子黏糊糊的,微閉著眼睛:「還是疼。」
他的語調委屈得好似能滴出水:「師姐,你明明聽到了我不想和他們同流合污,為什麼還要下令打我?」
程遙青動作一滯。
她說漏了嘴,顧況被打成這樣,依舊敏銳地捕捉到了。
室內靜悄悄的,只能聽見顧況粗重的喘息聲。
她的嘴唇囁嚅,半晌,吐出一句:「怎麼了,你不服?」
顧況的手悄悄伸過來,緊緊地握住了她垂在身邊的手,斂目掩起眼裡的神色。
「師姐,我知道錯了......」
程遙青終於回過神來。
她能感覺到顧況手掌心細細的汗濕。
程遙青低下頭,心裡忽然多出幾分憐惜,伸手把顧況垂在額頭前的幾縷濕法整理到耳朵後。
「我去為你要一碗藥膳來。」
顧況剛剛還苦兮兮的小臉一下子變色了。
「不不,師姐,不要藥膳。」
「沒關係。」程遙青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藥到病除,咱們左軍的軍醫還是……」
「師姐,我……我已經好多了。」顧況急急忙忙打斷程遙青叫藥膳的話語。
程遙青皺起兩根秀氣的眉毛:「藥也上了,你又還是疼……」
「師姐你親親我,我就好了。」
顧況的聲音小到不行,偏生程遙青聽清楚了這句話。
【作者有話說】
顧綠茶請蒼天辨忠奸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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