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中的藥粉,具有讓人出門便倒,倒頭就睡的效用,俗稱蒙汗藥。
程遙青孤身一女,天南海北四處漫走,自然遇到過譬如調笑、搶劫、下迷藥等事情。
其中最令她不齒的,便是這暗搓搓下蒙汗藥的舉動。
那是在江東的客棧中。
她將那給自己下藥的旅店老闆吊起來審問,終於問出了那老闆喪偶多年,見程遙青孤身一女,形容昳麗,便起了圖色的心思,想要把她迷倒了霸王硬上弓,等她醒來,生米也成了熟飯,便不得不依從自己。
程遙青心下厭惡這種小人之舉,手起刀落,將那老闆看家的物事砍了下來,教他下半輩子只能做個公公。
不過有失也有得,她被噁心了半宿,卻也收繳了那老闆所有的蒙汗藥。
程遙青試驗過,蒙汗藥只需一指甲蓋的量,便能迷倒兩個彪形大漢。此時想要讓房內的古擇和他的僕人睡得更沉些,不在話下。
她耐心地在牆上趴了一會,估摸著時間差不多,將一根鐵絲探入窗戶中間的縫隙,使巧勁兒一勾,窗戶上的鎖一下子便鬆開了。
程遙青輕輕一撥,窗洞打開。
往裡一望,果然,地上看到一個打瞌睡的僕從,床上也有一團漆黑的物事,想必就是今天遇到的那個麻臉男人了。
她默念十個數,等到房中蒙汗藥的味道散去了,才翻身越入房中。
說來也巧,程遙青的地字號房間正好在古擇天字號房間之下。兩間房間直線距離近,方便了她偷摸溜上來尋找線索;上下樓格局基本相同,還為程遙青尋找古擇的行囊提供了便利。
她幾乎一眼就看到了擱在架子上的布包袱。
程遙青踮起腳尖走了過去,借著月光,五指靈巧地拆開包裹口上打的活結。
細苧麻布軟軟地垂開,露出內里的事物。
一個烏黑髮亮的漆盒。
在大夏朝,漆盒可是極其名貴的事物。
漆盒的名貴,不在於盒身用了多麼珍稀的木種,而在於上頭那層薄薄的漆。
一個漆盒,要經過取生漆,煮彩,上色,天火晾曬,再反覆上色晾乾的過程,一做就要大半年。
像手頭這種黑中透著些隱隱華彩花紋的漆盒,做一個,恐怕不止兩年,其中所耗費的人力物力,更是不可想像。
看來這漆盒中的物事便是關鍵了。
程遙青抑住心下的激動,雙手微微顫抖,撥開栓子,打開了漆盒。
盒中的事物展露在眼前。
程遙青忽然有些失望。
面前是半爿薄薄的銅片,觀其材質,應該是紫銅。
雖說紫銅名貴,但用漆盒運送,未免有些大材小用。
至少也得是個什麼夜明珠啊,和田玉啊,再不濟也得是個赤金,才配得上外頭的盒櫝。
程遙青捻起銅片,準備細細探究它到底有何異常。
門外卻忽然傳來的重重的腳步聲。
一下,兩下,三下。
聽聲音,是個男子,喘著濁重的呼吸,正從樓梯上走上來。
程遙青的後背竄上一絲寒意,下意識把手中的銅片放回原位,蓋上漆盒的蓋子。
她好似直覺般地回頭望去,終於發現了異常:地上躺著的僕從身子不斷起伏,正在熟睡,而床上那團凸起的被子,卻一動不動。
裡面根本沒有人!
下一秒,來人的手搭在了門上。
*
古擇手中拿著討來的二兩村釀,一斤下酒的牛肉,腦袋醉醺醺,輕飄飄,推開了客棧的房門。
眼睛往房內一掃,便覺得有些不對勁。
似乎太亮了點。
這是古擇的第一反應。
下一刻,他便明白了亮光的來源。
窗戶洞開,浸浸的月光從窗中流瀉下來,照亮了地面和房內的器具。
一股子冷颼颼的夜風也灌進來,直吹得古擇腦門發涼,打了個激靈,方才的酒也醒了幾分。
他的腦子還有點混混沌沌的,隨手把村釀和牛肉放在桌上,從懷中掏出火摺子,第一下手抖沒點著,第二下才成功打亮了桌上的蠟燭。
室內籠罩著溫暖的紅光。
這下古擇看清了。
除了大開的木窗,還有一處被人動過。
他放在架子上的布包袱被人打開過了,此時包袱上系了一個粗糙的結,仿佛一個牙齒豁開的頑童,朝著他哈哈大笑。
古擇的酒徹底醒了。
他大手捏起燭台。燭台一動,各色家具的影子都隨之一晃,好像有萬千個人影在房中閃動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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