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前。

莫凌霜一聲令下，碧桃翠柳這兩個看起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鬟便欺身上前，一人扭住顧況的一邊臂膀，試圖牢牢控制住他的行動。

顧況反應不及，被她們捉住。他腦海中回憶著程遙青教過的法門，豎起肩胛，縮身滾地，竟然成功滑出了兩女的控*制。

顧況沒想到自己出其不意地這一下居然湊效，趕忙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往門外跑去。

碧桃翠柳緊隨身後，卻漸漸趕不上他的速度。

大門似乎近在眼前。

身後傳來莫凌霜一聲喝止：「退下！」

耳邊有簌簌風聲凌厲地閃過。

顧況心覺不妙，低頭匍匐。

幾枚閃著綠瑩瑩光芒的金針貼著頭皮落到身前的地面上，丁零噹啷四散開來。

觀其擲針的手法，倒與程遙青投石的功夫多有相似。

顧況來不及細想，就要爬起身，衣領卻被猛地往後一提。

一股大力把他從地上拉起來，轉了個身。

莫凌霜後發先至，飄然來到了顧況的身後。

顧況這下看清了。

莫凌霜右手竟只剩下個光禿禿的腕子，腕上接了一根大鐵鉤。正是這根鉤子，剛剛把他從地上提起來。

她的左手不知什麼時候從他的懷中摸出了虎賁匕首，正輕飄飄抵在他小腹丹田處。

顧況舉起雙手，示意自己不再反抗。

莫凌霜卻冷笑一聲：「我知道，顧小少爺機靈得很，跑的了一次，難保不會跑第二次。不如把這腿啊腳啊的都打斷了，就能乖乖隨我下江南。」

顧況初聽這話語，悚然異常。再一想，便輕笑出聲：「莫夫人，你顧忌師姐，是不會把我弄殘廢了的。」

莫凌霜見恐嚇被他戳穿，呵呵冷笑：「你說得對。」

她搖搖頭，又補了一句：「青娘還是太寵你了。」

莫凌霜右臂鉤子一松，顧況的腳尖終於可以觸及地面。

踩穩在地上，顧況終於鬆了一口氣。

莫凌霜拿著匕首步步緊逼，把顧況逼得脊背緊緊貼到房中圓柱上。

「莫夫人，有什麼我們不能坐下來聊聊看的呢？」

顧況試圖打破這個受威脅的僵局。

莫凌霜把匕首往顧況身上一頂，匕尖割開了錦衣華服，卻恰到好處地沒有傷到皮肉。

「翠柳，碧桃。」她四下一顧，「拿了麻繩，把顧小少爺綁在樑柱上醒醒神。」

兩名婢女的動作極快，好像那麻繩是早就準備好了的一般，三下兩下，顧況就手足被縛，背貼房柱，動彈不得。

他口中呼痛，哎呦哎呦直叫喚。

莫凌霜卻橫了他一眼：「再鬼叫，我讓人把你的嘴也封上。」

顧況還在心中籌謀著如何與莫凌霜談判，自然不肯讓人捂住了嘴，只好咬著牙，在手足麻痹中堅持。

莫凌霜整了整衣冠，右手重新掩入衣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

「莫夫人，不如我們做一樁交易。」

莫凌霜神色納罕，溢於言表：「我可不知道，我與小顧公子有什麼可以交易的東西。」

顧況試探著說：「我知道，莫夫人討厭我大哥顧淨，自然也看不得我這張和大哥生得極像的臉。莫夫人放我走，我便從此不再夫人面前出現，免得讓夫人想起厭惡的人厭惡的事。」

莫凌霜臉上似乎有些意動，但口中還是不肯動搖：「那有什麼，我讓翠柳照顧你，就是不想看你這張臉。你放心，這邊僕從眾多，照顧的人多的是，我不必來見你。」

顧況見一招不中，換了一種思路：「剛剛莫夫人說師姐寵我，又作何解？」

「我什麼時候說……」莫凌霜半句話剛出口，便反應過來，「說罷，你像說什麼？」

顧況卻微微一笑，忍下肢體的酸麻，把心中存了許久的話說出口：「我知道，師姐寵我，是因為我這張臉，與她的初戀情郎相似。」

「莫夫人，你可曾想過，有了那晚以後，師姐如何能舍下我這張皮囊？」

莫凌霜似乎真的聽進去了他的話。

顧況知道，再說下去，便是把自己的面子放在地上任人踐踏了，但是他必須說：「師姐失去大哥，已經將近十年，十年之間，身邊沒有可心的人兒陪伴，莫夫人也看得下去？」

莫凌霜見他越說越大膽，忍不住打斷了顧況：「一派胡言！」

但是她的色厲內荏被顧況看出來了。

顧況笑起來：「莫夫人，十年了，師姐沒有舍下大哥，怎麼可能舍下我這個最像模像樣的替身呢？不如讓我北上，她喜歡我的臉，也對我這身皮囊愛不釋手……」

莫凌霜的臉色隨著顧況的話語神色變幻。

顧況知道，她被打動了。

顧況本來就是個對性靈十分敏銳的人，若是不敏銳，也沒得詩詞、畫卷上的造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