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年。數字龐大到觸目驚心,連後悔的情緒在它面前都顯得輕浮。
今早醒來看到架子上江書久用到一半的牙膏時溫敬愷不會想到就在這樣一個平靜無波的日子裡,他會被告知自己長達二十多年的注視並不是單向的。
可是他們的婚姻實在過於短暫,江書久在那棟房子裡連一管牙膏都沒有用完。
直到今天溫敬愷才發現之前在經歷一些荒謬時自己的第一反應居然不是去聽取妻子的釋疑,而是大膽地將離婚二字輕輕鬆鬆講出口——明明上第一節 語文課的時候老師就教導他們千萬要記得不會讀不認識的詞語要看注釋。
江書久也是第一次做人妻,她都明白有問題先解決這個簡單的道理,溫敬愷就是無法習得。
手機在中控台上亮起,溫敬愷沒有去接,直到電話因長時間無人接聽而掛斷。他想扶一下方向盤,抬手卻發現自己右手上還拿著路求索塞給他的紙片。
他緊緊盯著那一長串字母和數字,盯到眼眶發酸發紅。
路求索猜的沒錯,網站密碼的的確確是他的生日。他的出生不被父母期待,卻被江書久當作貴重的大門鑰匙,更令他自覺矜貴的是從門鎖到這棟房子本身,通通都是獨屬於他的被愛證據。
溫敬愷深陷於情緒之中,並沒有發現手機第二次亮起。大約是對面認為尋找無望,這次的來電時間生生砍半,只持續了半分鐘。
而在電話掛斷的下一秒,車子駕駛座這邊的車窗被輕輕敲擊了兩下。
溫敬愷被這點輕微的動靜驚醒,偏頭掃過一眼後看到車外的人是何識。他手裡抱著一個文件袋,神色有些不同尋常的著急。
溫敬愷許久沒見過助理這樣冒失的樣子,況且要是有緊急工作當下他也著實沒有功夫去處理。他降下車窗,情緒很低地徐徐開口:「我現在沒有心思解決工作問題,有什麼事情明天上個班再說,有十分緊急的可以先拿去給副總,你也下班吧。」
何識並沒有讓步,他將手裡的文件袋透過車窗傳給車裡的人,「不是工作。您還記不記得您之前讓我去老宅整理信箱裡的東西,可是一直幫忙整理家政的阿姨前陣子退休了,我方才去南邊的縣城找她費了些功夫。不過因為年態久遠所以信箱裡的東西很多都已經丟失,大部分舊報紙也被阿姨當廢品賣掉了,好在她說信箱裡有兩份信,她看上面有字,怕是什麼重要的備份文件就擅自留了下來,我要過來之後都裝在這個文件袋裡了,您可以檢查一下。」
何識壓根不需要講這麼多,他說話的功夫溫敬愷就已經將文件袋拆開。溫敬愷這樣做的原因無他,只是想做些別的不用費太大勁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
一次性吸收龐大的信息量他不算疲累,但是拆信封的手透露出他此刻的僵硬。
第一封來自如今已經倒閉的雜誌社,起因是在幼年時期溫敬愷曾為該社的少兒欄目書寫過一篇文章。現今出版物的價格頻頻高漲,不過是因為實體書籍行業不可避免地走下坡路。
那家雜誌社保持情懷,不願意提高書籍後封右下角條形碼下的數字,只能被後浪撲倒在資本市場上。
少兒欄目編輯處的主編在信中誇獎他文辭富有童真,那是三十歲的溫敬愷永遠不會再具有的東西,因此他一目十行地掃過去,心中僅有一點微薄的柔情。
第二封採用的是航空封,牛皮色很有復古味道。溫敬愷並沒有第一時間察看信封上的寄件人、收件人等基本信息,他是在掃到稱呼的字跡時意識到不太對勁的。
何識適時離開,太陽徹徹底底落下去,藍調時刻朦朧的光線同時從車窗和擋風玻璃兩處灑過來,溫敬愷只能大致看得清楚信的內容。
他直接將信翻到最後。說翻其實不太準確——信函的頂頭印有航空公司的名稱,寫信人字體落拓,洋洋灑灑書寫多半頁就表達完了自己,絲毫沒有冗詞贅句。令人感到不快的是這封信並沒有落款,許是對方過於匆忙,匆促寫完甚至沒有檢查一遍。
溫敬愷討厭馬虎的人,就連下屬給他抄送郵件忘記署上所屬的部門他都要著重提點一下,可在副駕一堆紙張里尋找那個被他剛才隨手放下的信封時他心裡就隱隱有種預感,因此溫敬愷居然沒有一絲焦躁,反倒是迫切更多些——
江書久還是那個江書久,三點水永永遠遠要連在一起寫。
溫敬愷看到信封上的寄件人姓名時這樣想。
看完信後他意識到自己好像遲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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