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紙冰涼的質感與巧妙的克重令江書久訝異一瞬,口中的苦味並未完全消散,那半個剎那間,她仿佛失去味覺,全身上下都被手心這點點觸感攫取心神,以為糖果是枚自己許久以前曾收到過的愛情信物。
溫敬愷倒是沒有發覺她臉上的怔愣,耐心地對著光源處察看溫度計的水銀腰線。體溫計尚溫熱,他避開敏感處,捏著尾端草草掃一眼就將其放回盒子里,可整理醫藥箱子時一不小心將創口貼盪到地上透露出他的手忙腳亂。
太狼狽了。溫敬愷咽下一口唾沫,背對著江書久講話,是誇獎一樣的口吻:「三十七度三,退燒了。」而後回頭,扶了扶眼鏡,「太早了,再睡一會兒?」
該做的都已經做過,所以兩人在這個不那麼恰當的時間點共處一室江書久也不覺得有半分尷尬。
她抱著小腿坐在床上,因為生病的緣故整個人出了一身黏膩的汗,此時此景此地卻不容許她沖個熱水澡,她只好做些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你困嗎?不困的話陪我聊聊天吧。」
一來一回溫敬愷在午夜醞釀出的睡意早已煙消雲散,聞言他將醫藥箱放回柜子里,轉身拉出椅子,坐下後對與他只隔著一面大床的江書久誠實交代:「十點鐘你父親打過一通電話過來,我沒有接聽,只回了說明你今晚會宿在家屬區公寓的短訊過去,很抱歉沒有講真話,回去大概得麻煩你向他解釋一番。」
江書久搖搖頭,說話前清了清嗓子:「沒事你不用道歉,以你我現在的關係,要是被我爸爸知道我留宿你這裡,想必他也不會很樂意。」
溫敬愷垂下眼眸,側肘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自己的眼鏡盒,慢條斯理地擦鏡片,仿佛對她的話並不怎麼在意。
主動提起婚姻關係破裂令江書久覺得彆扭,她斟酌了半晌,正準備確認自己回國時在機場見到的男人是不是溫敬愷時,對面人忽然出聲:「柯謹辰昨天下午那樣戲耍你是在我意料之外,下次再有這樣的事情你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無論對什麼人你都可以脾氣大一點,千萬別委屈自己。」
江書久看著溫敬愷,想到這該是兩人離婚後首次如此平靜而毫無芥蒂地交流。一個多月的分離讓她心頭少了更多計較,而凌晨兩點鐘奇異的平衡竟然要用你來我往的道歉維持。
他們分明有其他更多的話可以講,可打開話題這種事偏要讓一個外人來做。自以為是做好人的柯謹辰本該是他們細數自身錯處的一個環節,如今也只配在這樣安全溫馨的環境裡當路人。
江書久根本沒有給柯謹辰記上一筆,但她長久的沉默讓溫敬愷以為她還在為此惱怒,所以他糾結了半秒,又補充說:「其實他早就知道你跟我離婚了,早在那場宴會之前,時隔很久他再搭線讓我們見面只是為了判斷我對你…」
一說到這裡溫敬愷便自覺失言,於是他迅速止住話頭,一句也不願再多說。他要託付的心事早在夏天來臨之前就成功闡明,兩人走到今天這步已經是完美悲劇,再多說一句都顯得他自我感動。叨擾曾經的愛侶不是他的作風,人後再揪心遺憾都是他自己的事情,在江書久面前他總是要扮演坦蕩蕩前夫的。
「你對我怎樣?」江書久笑一笑,嘴角上揚的幅度明亮到恰到好處,是武俠片裡正反派大度無謂而泯恩仇的姿態,「作為你的好友他是好心,冷靜下來我也不至於給他扣上壞人的帽子,這你放心。不過我很好奇你怎麼會把做曲奇的模具落在他那裡?你常常做曲奇嗎?」
「不經常。」溫敬愷回答地很乾脆,不知是不是氣氛使然,他今夜沒有講謊話的心思,而江書久提出的這個問題實在令他覺得可愛,所以他大膽說,「之前在你家吃過一頓非常完美的晚餐,兩位長輩說你第一次吃紅酒麴奇把自己吃醉了,於是我回家後試圖復刻這份甜品,可惜做得太多,就拿去贈給柯謹辰,模具應該就是那時候弄丟的。」
江書久歪一歪膝蓋上的腦袋,在溫敬愷戴眼鏡的間隙側過頭抹了抹眼角,一邊笑著接話:「挺好的,你以後可以繼續做啊,至少這世上還有人擁有品嘗溫敬愷做的曲奇的福氣。」
溫敬愷對她的話不予置評,進而反問她:「你呢?你為什麼那麼喜歡吃曲奇?」
這個問句在江書久的意料之外。對於溫敬愷終於注意到她對這項甜品這件事,她心裡泛上來的一種難以名狀的生澀與緊張,可是對方提問的語氣很嚴謹,望向她的目光都傳遞出一種真誠和渴求,她走神地想到溫敬愷高中時教她如何在手指上轉動皮筋的場景,那時他的表情亦是如此,像個任何概念和原理都要刨根問底的優等生。
江書久起身下床,在溫敬愷所坐軟椅的後方小几上找到空調遙控器,隨著「嘀」一聲響,她慢吞吞地回答:「我第一次吃曲奇是七歲,換牙期吃什麼甜食都是美味的,但是呂女士只允許我和姐姐每天兩枚,飢餓效應和延遲滿足使我對這種食物充滿了期待,後來到了想戒甜食的年紀,結果有人又送給我一盒,就戒不掉了,以至於這個壞習慣變成了延續二十多年的痼疾,治也治不好改也改不掉。」<="<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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