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棋子包圍著沈容刀,又似纏綿不去,徘徊不息,與劍發生的每一次碰撞都只是一次敲響,像踏著某種固有的旋律演奏樂曲,而這樂聲,又正為這一舞伴奏。

沈容刀曾為當其無而苦惱,而此時,無中生有,有中生無,劍在她手中如臂使指,似劍,又似劍外的一切。揮灑時分明只余劍柄,然而於節奏應處又生出形體,與棋子相迎。一聲錚然,如譜上音符,踩准每一次休止、每一次跌宕,於樂聲響處,連貫出和諧起伏。

聲為舞起,舞為聲和。當步伐漸趨繁複,當其無劃出看不分明的殘影,節奏越來越快,棋子與劍再無休止,完整的形體不斷碰撞敲擊,鏗然聲音連綿響起,劍芒越來越盛,棋子越來越密,如狂風驟雨自海上升起,捲起的浪潮要掀翻沈容刀的身影,而她卻輕盈地回擊,每一劍送出,將漫天飛舞的棋子送還它們的來處,亦將自己送得離它們更近。

當最後的節奏應聲而起,最後一枚黑子在她的劍尖敲響。

「當……」餘音猶長,而劍已到了它的終點。

它再度點在姜太玄的眉間,而姜太玄亦拋出了最後一子。

第三百六十一枚。

姜太玄送出最後一顆白子,亦接住了沈容刀劍尖送來的最後一枚黑子。

黑子落在她食指中指之間。她挽住玄色衣袖,低眸看鋪滿棋子的棋盤上,唯獨有最後兩點空白。

「啪。」

黑子敲在棋盤之上。

白子落在沈容刀指間。

沒有任何敲擊聲響,沈容刀伸手接住那一子,棋子和她的人幾乎白成一體。

姜太玄屈指將劍尖推開一點,道:「論劍道,我總不如你。」

沈容刀打量著白子,說:「論棋藝,我也總不如你。」

白子拈在指尖,她低眸看向棋盤,指尖輕彈,白子飛出,力道不大不小,正敲上黑子,卻也停在黑子旁邊。

三百六十一枚棋子,黑與白,全部歸位。

棋盤邊,茶水仍溫。姜太玄點在茶杯,引出一道水線向沈容刀指去:「不妨先喝口茶。」

沈容刀收劍,打開掌心接住水線,長長的水線在她掌心重新匯成一汪水,手腕一震,像是連著水線一併震動了茶杯,那茶杯忽的飛起,隨著水線飛向沈容刀,正扣在她掌心,將那一汪水盡收其中。

沈容刀握住茶杯,仰頭一飲而盡。砸吧一下嘴,抹去唇邊水漬道:「好茶。」

姜太玄道:「憑你這樣喝,什麼好茶也喝不出來。」

沈容刀將茶杯扔向姜太玄:「能解渴的就是好茶。」

姜太玄扣住杯子,輕輕放到一旁:「……是了,你現在是會覺得渴了。」

「是啊,渴得很。」沈容刀語氣尋常,卻甩手丟劍,動作迅疾,劍鋒眨眼划過姜太玄的頸項,她人也湊前幾分,臉對著臉,埋怨道:「拜你所賜啊。」

姜太玄抬手,觸及頸項,指間就多了點血色。

「這麼討厭?」她問。

「呵。」沈容刀也不答,在她脖子上蹭了下,好奇似的打量著,問:「我當時流的血比這多得多吧。」

姜太玄怔忡片刻:「我忘了。」

「忘了?」沈容刀的聲音陡然升起來,睜大眼睛,難以置信:「你居然忘了?」

姜太玄:「……嗯。」

「姜、太、玄!」沈容刀揪住她衣領扯過來,痛心疾首道:「那可是我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慘狀啊,你怎麼能忘了?那麼有紀念意義的一刻,你居然給忘了?你忘了我怎麼辦?我明明都想起來那時候的事兒了可是我怎麼可能看得見我自己當時是什麼模樣啊?我還盼望著你能記著點兒呢結果你居然也不記得了?」

她突突地發射了一通,揪著姜太玄的領子不自覺地搖晃起來。

姜太玄尚未開口,外面突然響起聲音:「掌門。」

沈容刀一下子聽出來,是那個該死的張長老的聲音。是了,該死的,張長老是化神,只要她想,神識一探就能察覺她們目前的模樣。

沈容刀飛快鬆手,垂手低頭撤開十步遠,動作一氣呵成,表情也瞬間乖巧,眼巴巴地喊:「師尊……」

「咳……咳咳咳!」姜太玄一口氣沒喘過來,被氣息嗆到了。

「掌門!」張長老聲音發緊,似乎人也動作。

「沒事。」姜太玄立刻開口,從咳嗽中擠出聲音來,艱難地維持著聲線:「我沒事,您去吧。」

張長老還不相信:「剛剛您徒兒擅闖禁地,據說逃到了您這裡……」

姜太玄瞥向沈容刀,剛剛還是乖徒兒的沈容刀此刻正雙手抱胸抬眼看天裝作與我無關。姜太玄含笑道:「張長老是以為容刀能對我做什麼嗎?」

那必然是不能的。不然,早在沈容刀闖進來的那一刻,就有一群人來救駕了。現在又得到了掌門的親口回應,張長老也不再擔心,道聲告辭離開。

「嘿。」沈容刀道:「她是不知道我在你脖子上拉了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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