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兩手空空,視線被擋得嚴嚴實實,隨著安保人員先後清場,她才走到內場座位的前排。
耀目燈光乍起,裊裊煙雨從天而降,纖細的人影只是靜坐在屏風之後,嘈雜的觀眾就已然沸騰起來。
無數聲浪尖叫聲像海水淹沒耳膜,黎寶因靜靜望著慢慢走出屏風的玉雪女郎,看著她改頭換面的容貌,看著她身上貴亦無匹的禮服,心裡想的,全都是她這些年都經歷了怎樣的辛苦。
相比較何玉璧的背景深厚,跋扈囂張,同為姐妹的褚螢石堪稱一無所有,許雲壁的當年推薦不過是順手人情,其中親厚,局中人自然看得清楚。
若非肖成軒這個「熟人」從中周旋,單憑她一個人,恐怕只會比現在更慘烈百倍。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無根之木,更如同雨打浮萍,死無葬身之地。
如同宿命輪轉般,黎寶因忽然想起,當年她央求許雲壁幫助良霄時,她就曾提醒過。
「我清楚你同良霄要好,但事事為她,並不一定是好事。總有一日,你現在為她走的捷徑,她要千倍百倍地自己煎熬回去,等到了那一天,希望你不會後悔現在的選擇。」
後悔嗎?
黎寶因問自己,更想問問良霄。
做這樣慘烈的選擇,付出那麼多的代價,阿姐可曾後悔?
她甚至想,如果良霄阿姐願意逃脫這樣華麗的枷鎖,病態的美麗,想要重頭開始,跟她們一起平平淡淡的過完這一生,她在所不惜,也一定幫她得償所願。
就算是為了當年她藏在她枕頭下的那支蝴蝶,就算是為了感激她陪她走過的那段雨後晨光的路。
「阿姐,看到我。」
黎寶因殷切盼望著,希望自己的心意可以得到迴響。
「叛徒!」
人群中爆發出一聲謾罵,隨著霧凇似的白色裙擺上染上拙劣的紅色,空氣里即刻鑽出一股濃烈的油漆味。
現場安保人員立即擋在藝人身前,近乎瘋狂的極端粉絲衝到前排,企圖越過圍欄拉扯褚螢石的裙擺,他們喊著她的名字,斥責她沒有保護好「妹妹」,咒罵她不該單飛,怨恨她背叛了雙人組合里的同伴。
無數長槍短炮懟在舞台周圍,在工作人員緊急撤離現場的催促中,媒體記者尖銳而惡意地質問。
「螢石你和玉璧的關係是不是很差?」
「聽說你搶了妹妹男朋友,真的嗎?」
「演唱會上的轉播是你的手筆嗎?你怎麼看待妹妹的違法行為?」
「聽說你當初整容都是被逼的?是玉璧威脅你嗎?」
喧囂而刺耳的吼叫聲不絕於耳,人群中不知道誰先扔出第一個寫著雙子萬歲的燈牌,被點燃怒火的圍觀群眾紛紛加入了討伐。
保安與工作人員還在維持秩序,黎寶因也被人群推搡著走到了最前方,她追逐著被人群包圍著徹底失去了自由的螢石女郎,她皮膚雪白到近乎病態,又長又直的黑髮落在她柔婉的後背,如同珊瑚霧凇的裙擺上,遍布被潑上去的各色油漆,五顏六色糾纏在一起,混成了最骯髒的濁。
巨大的聚光燈下,黎寶因看到了褚螢石耳側那支略顯突兀的蝴蝶髮夾,她怔怔地看向她,她也頓住腳步,回頭朝著她慢慢地笑了起來。
黑暗混沌里,她像發著光的曇花,世間污穢泥濘,而她始終平靜溫柔,哪怕只綻放短暫一瞬。
明明只是一眼,可黎寶因卻非常確定,良霄就是為她而駐足。
她停下腳步,卻並未回頭。
她做了選擇,與她背道而馳。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狹窄的出口,黎寶因面前的柵欄突然鬆開一道口子,身後人群前仆後繼,她被人絆倒直接趴到了地面,疼痛從手指碾壓而過,她扶著欄杆倉惶起身,就看到無數礦泉水瓶朝著她的方向砸了過來。
黎寶因來不及反應,下意識閉上了眼,疾風帶起她額前的長髮,只聽舞台上方腳步聲靠近,面前傳來「嘭」地一聲,她睜開眼,就看到一隻寬闊的大手,穩穩地握住了那隻瓶子。
她的視線被男人寬闊的胸膛擋住,聲勢浩蕩的討伐聲驟然撤退,她身體一輕,回過神時,視野已經變成了居高臨下的俯瞰。
黎寶因跟著裕夢梁走在螺旋狀的樓梯間,他那隻受傷的手掌緊牽著自己的手,她看著他緊繃的側臉,想著上次會面的不歡而散,忍不住鬆開手,剎住了腳步。
「裕夢梁?」
「嗯,是我。」
男人身上熟悉的冷冽氣息撲面而來,黎寶因一下就好像從剛剛的慌亂里抽離了出來,回想剛剛的混亂踩踏,她後怕地靠在牆壁上。
好半晌,她握了握隱隱作痛的手背,抬頭對上裕夢梁溫而沉定的眼睛,在響亮的心臟搏動聲中,她像是終於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你怎麼在這裡?」
裕夢梁指了指樓上的位次,黎寶因看過去,正好看到盛裝打扮的許雲壁朝她打了個招呼,而後就跟著經紀人匆匆離開了包廂。
「有人蓄意鬧事,演唱會不會再進行下去了。」
黎寶因下意識接話,「衝著良霄阿姐來的?」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