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現在,她知道他心裡有自己,所以才敢為了奔向他,奮不顧身。
哪怕腳下是一片冰湖。
但如論如何,黎寶因也知道,裕夢梁有一片禁地,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對她開放的。
裕家。
那個讓霍止盈消亡的裕家,在烊京城聲名赫赫的裕家,也是那個他曾經討好,現在卻甘於一刀兩斷的裕家。
她在烊京呆了這麼久,他帶她去過那麼多地方,唯獨對那個深藏在胡同深處的老四合院,隻字不提。
正因絕望,他才會將霍止盈的牌位挪到廣濟寺;正因無法釋懷,他才會放棄所有的僥倖與希冀。
他不光把自己的痛苦囿於回憶,也把自己的一部分囚禁在過去。
而她,除了遠遠看著,等著他願意邀請她過去的那一刻,無能為力。
沒關係。
黎寶因想,只是還不到時候而已。
她也不能太過急功冒進。
畢竟,他們才取得了一點點小小的進展。
冬日蒼白的陽光打入窗戶,透過雲母色的遮光紗落在書桌一角,黎寶因單手托腮迎著光線看手裡的印鑑,灰藍的穗子在半空悠悠晃蕩,白玉在她細嫩的指尖顯得格外清透瑩潤。
「裕叔叔,這方私印真能做您的信物麼?」
「能。」
裕夢梁正給一副扇面題字,他筆下揮灑有力,頭也沒抬地回答她,「也不能。」
「嗯?」黎寶因微微回頭,似懂非懂地回頭看他。
裕夢梁……才不會送給她毫無價值的東西呢!她拿起印鑑又看了一會,沾著紅色印泥的底部方方正正是「裕夢梁印」四字小篆,她將印鑑握在掌心,唇角不自覺揚起一抹笑意。
「我不管。只要您不否認,我就當它永遠都能代表您。」
裕夢梁正好收回最後一筆,他將毛筆擱向筆架,盯著近在眼前趴過來的黎寶因看了兩秒,灰棕碎發下的眉頭微微一挑,「你倒是很會耍滑頭。」
黎寶因盈盈一笑,乖巧地上前,沾著紅泥在扇面下面蓋上紅色的落款。
私印這種東西,無論什麼時候都具有一定的法律效應,只不過於她而言,有無用處,全在裕夢梁的一念之間。
權力這種東西,他可以許她,也可以隨時收回。
但他能把這麼重要的物件當做「壓歲錢」給她,黎寶因是真的沒有料到。
也許,他在把自己的少量權威,嘗試著讓渡到她的手裡。
這怎麼不算是一種授權呢?
這種微妙的變化,裕夢梁不提,不代表她就真的不放在心上。
作為對這份昂貴信任的積極反饋。
黎寶因在心裡暗暗發誓,無論有多艱難,她一定要更加快速地成長起來,也要更加賣力地聽裕夢梁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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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正月初八,烊京又落了一場鵝毛大雪。
黎寶因聽說附近的寺廟裡有個梅花園,於是就仿著古人收集了一瓮梅花上的雪水,想起裕夢梁平日裡就愛喝茶,於是又埋頭研究了一陣子的點茶,不知道糟蹋了多少茶餅,總算是得來他一句「尚可」的評語。
裕夢梁要做品茗薰香的雅士,黎寶因就跟著留在書房看書,閒來翻閱書架,才發現相比較裕公館書房裡的學術著作,正史奇譚,這邊的書籍更偏實用技能,仔細辨別,裡面好些都是關於織機,屏風,綢衣製造的典藏書籍,有些書頁都老舊到用針線固定了好幾遍。
聽裕夢梁講述,她這才知曉,原來現如今的裕家除了經營各類展館,在國內外都建有工廠,從材料來源到機器自動化生產到品控,自有一條自營的生產線,覆蓋的產業除了林業,絲綢,就連瓷器,家具,甚至是礦產,寶石均有涉獵。
見黎寶因難以想像的模樣,裕夢梁特意帶她去烊京郊區的絲綢製作廠轉了一圈,不斷運轉的精密機器如同龐然大物,裕夢梁隨手指了幾個型號,告訴她這些設備每個月維護所需要花費的資金,是他借給她創業投資額度的六倍有餘。
「原來您這麼有錢啊。」
黎寶因是真的第一次感受到裕夢梁的財富,以及他許諾她作為繼承人的那份誠意。
裕夢梁走到晾曬區,他慢慢摘下指間的黑色皮質手套,撩起身側被風鼓起的絲綢面料端詳,忽然就聽到黎寶因這聲感慨,忍不住輕輕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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