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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怎麼不曾聽你提起?」

「後廚阿嫂每日絞盡腦汁布置飯菜。雲壁姐喜歡粵菜,銘羽哥又偏愛西餐,我偶爾才回趟家,總不能勞動廚房專為我一人折騰,況且他們做的也未必合我心意。」

她想說自己畢竟寄人籬下,但對上裕夢梁溫柔得能掐出水的藍色眼眸,又覺得這話也太沒良心。

裕夢梁果然不再追問。

黎寶因自己大快朵頤,想著一人吃完所有餐飯,再帶裕夢梁去其他地方飽腹,沒想到她剛放下碗,就看到對面的籠屜也空了小半。

感受到她的視線,裕夢梁沾了沾唇角,眼神詢問。

黎寶因慌忙低頭,唇角卻微微抿起,「我還以為先生吃不慣的。」

裕夢梁擱下筷子,順手給黎寶因要了半碗麵湯。

他握著湯碗遞向黎寶因,語氣仍舊平穩隨和,「我外祖母是俄羅斯人,但外祖父卻是地地道道的上滬人,母親未出嫁之前,很擅長烹飪,因此這些本地飲食,也是我年少的記憶。」

裕夢梁每次提到母親時,話語總會格外低柔,黎寶因很喜歡他此刻眼底的溫度,因此屏氣凝神,聆聽著每一個音節。

「如果你認為後廚做的不夠地道,改日可以嘗嘗我的手藝?」

他要為她洗手作羹湯?黎寶因不可置信地抬眼,完全沒想到這樣的話語,竟然是從裕夢梁口中說出。

裕夢梁袖口微微捲起,他雙肘撐在光潔的木質桌面,與她對視道:「寶因,你無需學習遷就旁人,你要做的,是讓別人費心力討你的好。」

包括我。

他言辭並不激烈,但黎寶因心裡卻驚濤駭浪。

記得某年冬日,好幾家媒體圍堵在公館門口請求採訪,姚銘羽十分堅決地婉拒了,她當時就趴在窗戶里看著,回來就問他,上電視台不是頂好的事?為什麼先生這麼排斥。

當時姚銘羽只是輕輕地笑了一下,此時此刻,她終於明白,他那時候的譏誚與現實。

有些人需要攀附,才能獲得名望,而有的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那道榮光。

而這樣高高在上的人,此刻卻坐在她的面前,陪她擠在嘈雜人聲里下館子,吃並不精緻昂貴的小籠包,耐心地提醒她為人處世的道理。

他真的很像她理想中的父親。

但是又不光是如此,很明顯,她想要的更多,而且越來越多。

「怎麼這副表情?」見黎寶因一臉鄭重,裕夢梁笑道:「覺得自己沒有信心做到。」

黎寶因悄悄提起唇角,只回復他上一句問話,「先生剛剛說的話,最好一字不落都記得。」

意料之中地,滿桌子的飯兩人只吃了不到五分之一,裕夢梁端坐著,等待著黎寶因的處理方案。

「先前,你處理客人忌口的舉措就很得當。」

言下之意,眼下的殘局,也該你這個罪魁禍首來收拾。

黎寶因突然就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她就不該為了為難裕夢梁,故意點那麼多食物,苦的還是她自己。

她為難地看了兩圈,內心堅定浪費可恥,於是果斷站了起來,找老闆要了幾個打包盒,然後把所有餐點全都裝好,最終看向了裕夢梁。

「銘羽哥加班肯定很辛苦,他又是本地人,肯定也好這口。」

她示意面前五六隻飯盒,不再掩飾自己隱隱的不滿,「反正先生的人也在附近,那就勞煩您派他們送回公館吧。」

跟在不遠處努力降低存在感的保鏢:「……」

吃飽喝足離開飯館,黎寶因邁著輕快的腳步走在石板路上,她小小地伸了個懶腰,感覺這頓飯吃完,整個身心都放鬆下來。

她隨意走在熱鬧的街邊,一會逛逛香水店,一會轉轉鮮花攤,哪怕是在百貨公司排隊試衣服,裕夢梁都是耐心等待,體貼專注到讓人忘記他的時間其實比黃金還要珍貴。

漫步到外白渡橋時,已是黃昏。

隔岸是剛剛建設完畢的東方明珠塔,瑰麗時髦的造型在落日的映照下更顯得流光溢彩,黎寶因靠在橋欄上,見許多年輕男女都在這座古老的鉚接鋼橋上留念,於是也央求裕夢梁拍一張。

裕夢梁一路上話都格外少,聞言倒是略有興味道:「此處看風景,還是夜裡最佳。」

什麼夜裡最佳?分明是不情願同她合影。

黎寶因抱著滿懷的鮮花,有些探究地走到裕夢梁面前,「先生,您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裕夢梁垂眸,暖色調的落日斜輝籠罩過來,她甚至看得清他根根分明的淺金睫毛,以及瞳孔里的靄藍汪洋。

「先生小姐,請問要拍合照嗎?五塊錢兩張,即拍即得。」

一道靚麗的嗓音將黎寶因拉回現實,她挨著裕夢梁站著,躍躍欲試地扯了下他的衣角。

裕夢梁伸手接過相機,仔細檢查了一遍,確定沒有備份的存檔,這才道:「也好。」

照片到手,黎寶因特意監督著刪除了底片,回到裕夢梁身邊,她揚起照片晃了晃,「先生您可真上相,不像我,一入鏡就肉乎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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