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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好悶聲強調,「反正我沒哭。」

「嗯。」

裕夢梁溫聲應和。

他語氣輕得就像是在慣著自己家的小孩,「我們寶因是沒有哭。」

黎寶因低垂著眼,剛剛都還乾澀的眼眶略微泛起一絲潮氣,她隨手撿起一根樹枝在,就在地上亂劃。

凌亂的痕跡里,裕夢梁突然感慨,「我小時候就很愛哭,每回哭都要驚動一院子的人,但是,我卻很享受那種被全世界關照的感受。」

黎寶因停下手裡動作。

裕夢梁笑著說,「那時候,我誤以為哭得足夠大聲就能獲得關注,被關注就是喜歡,直到後來,我才知道有的是人為生計奔波,責任利益,遠大於友善情分。」

黎寶因靜靜聽著,這還是裕夢梁頭一回主動跟她聊天,聊的內容還是小時候的回憶,是她從未聽人說過的親身經歷。

她緊緊握著樹枝,慢慢抬頭看向他。

他坐在台階之上,微微垂著眼,長長的眼睫落在臉頰,黑色的碎發遮住眉眼,枯枝老樹,夜裡寒風,襯得他整個人看上去猶如隆冬寒鴉。

「後來,我母親從烏蘭烏德回到上滬。」

「她去世那天,我一個人哭了許久,可院子裡卻沒想一個人理睬我。從那天起,我懂得一個道理,並不是眼淚能換來喜歡,而是在意我的那個人,不忍心看我難過。」

黎寶因抬頭看向裕夢梁,原以為他眼底多少會有些傷感,可她看過去,只覺得他心裡荒蕪一片,寸草不生。

她下意識靠近一點點,心裡涌動起很強烈的想要擁抱他的衝動,但動作還沒開始,她就很果斷地掐斷了念頭,然後只是面無表情地聽著,只是聽著。

「那是不對的。」

心裡有道聲音告誡她。

具體哪裡不對,她自己也說不清。她只是本能地想規避所有錯誤答案,然後妥善地渴求一個暫且安穩的當前。

好在,裕夢梁也無需多餘的安慰。

他就像個旁觀者一樣說完這些,然後便略顯認真地看向她,「所以,眼淚並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它也許有很多寓意,但總歸只是一種排泄物。」

黎寶因神色黯淡,她終於明白了他的意圖,原來還是在警告她不要掩飾情緒。

可是掩飾也好,假裝也罷,好像已經成了她的生存本能。

她也想要坦坦蕩蕩地活著,可是面具戴久了,真的很難再摘下,就連她自己,有時候也

看不清自己。

黎寶因繼續避重就輕,她有些孩子氣地咕噥,「可是我發過誓的,絕不會再掉眼淚。」

裕夢梁望著她不說話。

黎寶因只好自己解釋,「如果我難過,姆媽肯定會更傷心。我不想她在天上,還跟著我難過。」

裕夢梁眼底掠過一絲隱晦的意外,他看向遠處,又慢慢收回視線,像是在看黎寶因,又好像是在看另外的人。

「謬論。」

「我花心思培養你,是為了讓你躲在人堆里憋屈?」

他語氣溫平,卻難掩不滿,「你大可以再放肆些。有我在,你怕什麼?」

黎寶因一時語噎,哪怕是被良宸咒罵時,被行人圍觀時,被自己內心質疑時,她沒有失態,可在此刻,裕夢梁輕輕一句,她整座堡壘都要分崩離析。

怕什麼?

是啊,她在怕什麼呢?

她從來都不畏懼一無所有,也不怕被束縛規訓,可她竟然還是膽怯。因為膽怯,所以她事有顧慮,力不從心,臨了還在自慚形穢,鬱鬱寡歡。

「所以,先生。」黎寶因鼓足勇氣,您也覺得我沒錯?」

裕夢梁不答。

他反問,「你覺得自己錯在哪裡?」

黎寶因拇指交錯,握到懷裡的錄音筆,有些緊張地回憶起當時的情景。

「本來都要成功了,都怪我自己運道不好,才被良宸搶先打斷。」

見裕夢梁沒有反應,黎寶因又重新思考。

「我既然決定這麼做,就應該事先讓人把良宸約束起來,或者讓她自顧不暇,沒空出來逛街。」

「我也不該跟良霄阿姐暴露自己的行蹤,卻又忘記囑咐她替我保密,才會橫生枝節。」

「當時良宸發現我們,我不該慌了手腳,理應一鼓作氣撕破阿軒的嘴臉。我……我還是太在意臉面,畏懼人言,也有些投鼠忌器。」

黎寶因從開始小聲念叨,後來越說越是篤定,越說越失落。

她仰起頭,有些小心翼翼地看向裕夢梁,「先生,我覺得我沒做錯,只是做的還不夠周全。」

裕夢梁默聲不語,看她眼睛裡亮晶晶的,方才溢出笑容,問她,「現在心情可好了?」

黎寶因疑惑地歪了下腦袋,她坐直了身板,方才體會到,原來裕夢梁一直都在哄自己?

她忍不住翹起唇角,但很快她又故作不在意道,「我從沒有生誰的氣,也不在乎被人誤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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