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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閱歷比自己豐富嗎?

黎寶因腹誹,又心虛。

這樣含蓄的揶揄,辛辣又猝不及防,還不如拿醜話直接砸在她腦門上。

但顯然,裕夢梁不是那種粗俗之人。

她都想像不到,還有什麼事能讓他動怒,又有什麼人能讓他方寸大亂。

手裡的腕錶重若千鈞,裕夢梁還在等她的答覆。

黎寶因實在不敢保證。

從小到大,她從未全心全意相信過任何人。

哪怕是最交好的良霄,最親昵的姆媽,她也只是拼盡全力地不辜負對方,她太習慣於做那個被依靠的人,也逞強慣了,從未想過自己也可以像凌霄花一樣,依附於橡樹生存。

這對她而言,風險實在過高。

「無妨。」

裕夢梁解救了她。

黎寶因聽到這兩個字,緊繃的肩膀驀地鬆弛下來,就像那回在醫院,他同樣遷就她說,「等哪天你後悔了,把腕錶再還給我就好。」

他語氣溫和,明明時間緊急,卻還是慢條斯理地把規則明白講給她。

「但我總歸是個商人,商人做生意,講究投資回報率。如果你願意全心全意地配合我,我必然會傾盡全力培養你,把你當作我的一件作品。」

「但如果你不願意。」

說到這句,裕夢梁停頓了很久。

他站起身,略微靠在藏品館門口的白色雕花鏤空的欄杆上,然後毫不留情面地提醒黎寶因。

「黎小姐,我的愧疚心是有時效性的,它不保值,也會消失殆盡。所以,它的總估值僅限於提供你一份衣食無憂的工作。」

「至於其他的,譬如學業,公館的居住權,你阿爸留下來的那間鋪面,還有你砸毀的古董……我都有權收回或者問責。畢竟,這些附贈品是準備給這裡的主人,而它們的價值,也遠超我付給一位工人的報酬。」

裕夢梁冷靜地看向黎寶因,似乎並不認為這樣同一個小姑娘談判有失風度,他直接告訴她,「你理應明白,慈善家也從不做虧本買賣。」

黎寶因心中迷霧被層層撥開,她原本有些不自在的緣由,也在這樣的剖析中漸漸露出破綻。

沉吟片刻,她點了點頭。

她很感激,裕夢梁把真相這麼坦誠地放在她面前,也想通初見那天晚上,裕夢梁為什麼不願意要自己的那面鏡子。

他或許有過惻隱之心,但世上不平之事那樣多,他哪裡顧得過來?她並不特殊,只因為有價值,所以才有交易。

而他是生意人,只願做明碼標價的買賣,不情願付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包括他的憐憫,甚至旁人的道德綁架。

晚飯過後,黎寶因躺在床上,從枕頭底下把腕錶拿出來翻看,鉑金質地漂亮又尊貴,錶盤上還定製著一串字母,她

借著燈光照看,是個「梁」字。

裕夢梁。

梁太。

黎寶因坐起身又看了一遍,心裡隱隱確認,「梁」應該是裕夢梁母親的姓氏。

可是怎麼會有人把自己孩子的名字,定義為祭奠所愛之人呢?裕,夢,梁,這三個字聽起來很好聽,但說得卻是父親對母親的愛,且是陰陽相隔後的追憶。

那他自己呢?這個孩子自己不值得被珍愛在意嗎?

她腦海里突然冒出裕夢梁的身影,他那樣的人品長相,又才學淵博,如今便已是古董圈裡的聲名顯赫的人物,還有自己的考古隊,修繕隊,更遑論其他更賺錢的產業。

可他看起來還是那麼不開心,難道都是和家人有關?

黎寶因翻來覆去地尋找蛛絲馬跡,耳畔又出現早上裕夢梁在藏品館門口對她說的那番話。

信任,買賣。

信任一個人固然艱難,可是和裕夢梁做買賣,也讓她覺得有些難過。黎寶因自己都想不通,她到底在隱隱抗拒什麼?

黎思棟生前,常念叨古董生意,「做咱們這行,最忌「輕信」二字。很多話一出口,就不算數了,點金飛土,全憑造化。」

「那麼多玩意兒古往今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今日這個價高,明日那個時興,哪有什麼常勝與定數,白雲蒼狗,大起大落才是尋常。」

「但如果是淮海路的裕先生,他的眼光便是常勝,他認可的就是定數。凡是裕先生多看一眼,乃至他所鍾愛的,就算原來只是輕蓑草芥,朝夕之間,價格也能炒出天價。」

黎寶因摩挲著金屬腕錶,她把床頭柜上的鎖打開,從裡面挪出來一隻小箱子,箱子裡放著姆媽做給自己的那雙藍絨布鞋,那面貔貅鏡子,現在她把這塊女士腕錶也放了進去。

裕夢梁年紀輕輕就能在古董行里闖出名堂,他隨口一句話就能帶來那麼巨大的影響力。<="<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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