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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邊說他的障礙不會影響戲劇演出,這說法跟童話似的,總有第一排的觀眾,總有長焦攝影機,他的右眼永遠無法跟上左眼的靈動,包括他的日漸增長的年齡,缺乏訓練的肢體,只要他繼續呆在這裡,就不免會被旁人指摘,他僅剩的一隻眼會不停盯著那些「本應該」屬於他的可能性,他會控制不住地嫉妒身邊的朋友,嫉妒嚴逐。

如果追夢是為了成就最好的自己,金柏則相反,他幾乎要恨上了追夢的自己。

金柏在此時忽然共情了他的母親。他相信女人愛他,不捨得他,在那段錯誤的人生中,他幾乎成為女人唯一的慰藉,但警察衝進門時,她依然可以頭也不回地拋下了自己,金柏由衷地希望母親可以忘記過往的一切,重新開始自己的生活,別再想起他。

他的人生也是這樣,從爆炸發生後便向著錯軌的方向走去,表演本身是他最為留戀的存在,但他難以自抑地盯著那些從未屬於他的成就,夢想已然成為第二個故鄉,今晚是最後一場,他想要頭也不回地拋下這個舞台。

他是被意外毀掉的天才,當演員是他的夢想——這些標籤把他捆在原地,他再也不要活在夢裡了,難道演得好就必須當演員,被毀掉就必須要用一生去留戀,他不要。

狗屁的天才,狗屁的夢想。

這場遊戲打了30年,輸了,金柏決定重開一把。

第91章

金柏縮在樹下想,忽然眼前出現一個黑煞的人影,揪著他手腕往外拉,等到被雨水打在臉上,他才發現不知何時下了暴雨。

來人是嚴逐,皺著眉沖他說些什麼,但雨聲太大,什麼也聽不清,只能看出他臉上的緊張和疲憊,前前後後地檢查了一番,發現沒有什麼明顯的傷口,全須全尾,完好無損,嚴逐心中一塊巨石這才落地,拉著金柏往回走,一直回到車上。

車廂隔絕了大部分雨聲,周遭的一切聲音都變得沉悶且遙遠,金柏的意識逐漸回籠,聽到男人問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

嚴逐仍心有餘悸,儘量克制著讓自己語氣和緩些,給陸邊發消息,讓他們不必擔心。

「我打了車,讓司機帶我隨便轉轉,沒想到會拋錨在山裡。」

金柏也意識到了哪裡不對,雖然車牌和平台一致,但車型卻不同,司機一路上的眼神也是躲躲閃閃,金柏能察覺到他在通過後視鏡觀察自己,但當時卻沒過多懷疑。

嚴逐記下了那輛皮卡的車牌號,轉手發給助理讓人去查,他不敢跟金柏說重話,再三確認男人沒有受傷,又從車廂抽屜里取出備用的毛巾,想親自給金柏擦頭髮,可手抬到一半便退了回來,只把毛巾遞了過去,半晌才憋出一句:

「這兩天事情比較多,要注意安全。」

他在雨中跑了很久,身上已經完全濕透,只拿紙巾簡單擦了擦臉上的水,便沉默地驅動車輛。暴雨中視線模糊,山路泥濘,他開得很小心,一直行駛到公路上,身體才稍微放鬆了些。

嚴逐今晚不像以前那樣活泛,沒話找話,他還沉浸在金柏被綁架的可能中,此時人找到了,便是一陣又一陣的後怕,沉默了很久,才說道:

「對不起,今晚我說那些話,不是想要逼你有什麼回應,」額角有雨水滑了下來,垂在他的睫毛上,嚴逐隨手揉開,像是在擦淚,「我只是覺得,應該澄清一些東西,也要停止某些誤會。」

金柏沒有說話,男人自顧自地繼續:

「我之前不敢公開你的身份,是怕給你惹來麻煩,更何況你以後還要演話劇,我不能替你出櫃。但我已經在網絡上公開了和沈岫林的關係,只是合作,沒有別的。

「你肯定不想再聽我解釋了吧,我不該在你末場的時候開發布會,我以為你不會在意的,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

「你肯定煩死我了,你不想見到我,我卻老給你發消息,纏著你,明明都分手了,對吧。但我忍不住,我控制不住,我錯了,等終審結束,我可以不再來打擾你。反正大後天就開庭了,你很快就能不見到我了。

「對不起,你不想聽我說對不起,我不會再說了,這是最後一次……」

嚴逐的語速越來越快,漸漸的邏輯全無,今晚大概把他嚇傻了,以為金柏是因為看了發布會難過,才跑出來差點遇害,居然連永不相見的諾言都說了出來,額頭上的雨水不住地往眼睛流,男人一邊講話,一邊擦眼睛。

忽然,額角被覆上一塊乾燥的毛巾,金柏給他擦乾頭髮上的水,接著「嗤」地笑了出來:

「你哭什麼?」

頭上沒有雨水流下,嚴逐卻還在擦眼睛,是控制不住的淚水。

「不哭了。」男人挺了挺腰,有些僵硬地歪頭,把腦袋以一個微妙的姿態伸過去,方便金柏給他擦頭髮。

因為還在開車,金柏只是簡單地吸乾了頭頂的水,確保不再影響視線,便坐回了副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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