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已經入夏,樹梢響起蟬鳴,金柏早早地換好戲服,坐在後台角落對著黑屏的手機發呆。
「怎麼了,不開心嗎?」
陸邊湊過來,金柏恍然驚醒,把手機放到一旁的桌子上,抓過劇本繼續看。
「都演了這麼多次了,還需要看本子嗎?」陸邊看出他心不在焉,卻也不戳穿他,只是笑道。
「要看的啊,」金柏嘴角扯出一個弧度,「現在不看,以後沒機會了。」
此話一出,陸邊也有些沉默,這個項目不是他經手的第一個戲劇,但結束時也會覺得難過,可他之前遞給金柏的本子,沒有得到任何回復,雖然一開始以為金柏是擔心失敗,在不斷鼓勵下總會重新回歸演藝行業,但現在,陸邊卻隱隱有了另一種預感:
或許沒有然後了。
金柏心裡亂七八糟塞著很多事,陸邊也看出他的情緒低落,不再打擾,而是揉了揉男人的腦袋,離開化妝間。
翻翻劇本,上面被他五彩斑斕做著各種筆記,紙張都有了記憶,會自覺停在屬於他的那幾場重點戲上,金柏的目光巡視在紙面,可熟悉的字眼一行行飛過去,一頁翻過,他才發現自己完全沒看進去,只能從頭再看。
如此反覆幾次,金柏乾脆把劇本「啪」地一聲合上,扔到桌上去,對著封面發呆。
指針指向六點,大家約好結束後一起去吃燒烤,於是沒有晚餐,發了十分鐘的呆,金柏也不知道混沌的大腦飄向何方,遠處的歡聲笑語忽然大聲傳了進來,門又開了,陸邊再度逛到他身邊來。
金柏還沒反應過來男人要幹什麼,一個ipad就被塞進懷裡,他垂頭看,是鏡頭下,嚴逐那張沉靜又嚴肅的臉。
「想看就看吧,」陸邊說道,「別再對著我的劇本流淚了。」
金柏後知後覺地伸手摸臉,觸手一片濕潤。
陸邊給他遞了一包紙,提醒道:「七點就要候場咯,希望嚴導有什麼話能快點說完。」
嚴逐今天穿了全套的西裝,打著一絲不苟的領帶,從裡到外全部黑色,除了左胸心口位置佩戴一個金色的柏樹胸針,在閃光燈下熠熠生輝。
他很平靜,一點點陳述著最近網絡上關於他的種種質疑,尤其是《流緣》的情況。
「經與劇組其餘主創人員共同商討,我們決定公開一部分《流緣》製作的材料,包括分鏡劇本、通告表、以及初版劇本。」嚴逐這些日子忙於聯繫《流緣》的其它主創。這是一場和資本的角力,嚴逐背後雖有遜克支持,仍廢了不少功夫。
說著,男人從袋中取出一些材料,由身旁的助理分發給台下的記者,除了複印出來的紙質版,還有一個黃色的文件袋,鏡頭聚焦在上面,看起來年份久遠,但金柏只需一眼,便認出了那是什麼。
「《流緣》是我大學期間寫的劇本,從大三到畢業,整整寫了三年,小樹這個人物也陪著我度過人生中最迷茫艱難的一段時光。」
他翻動著手裡的材料,上面是鋼筆手寫的字跡,旁側布滿鉛筆的批註,有些已經模糊不清,場內安靜下來,大家也在翻看手裡的複印件,一時間只余紙張摩擦聲。
「後來我們的人生出了一些意外,這個劇本也被擱置一旁,這麼多年過去了,本以為以自己現在的能力,已經可以完成這部影片,卻發現自己不僅所遇非人,更忘記了恆久的初心。」
男人聲音有些沙啞,仿佛是在哽咽,但聲調仍然平穩:
「我忘記了,這個劇本的原型是我的愛人,從大學陪我至今。」
畫面忽然閃了閃,信號消失了,金柏對著黑屏的手機,愣在原地。
他沒想到嚴逐會在這個節點,去做如此冒進的決定,男人完全可以把自己塑造成一個被公司壓榨的導演,而不是趁此機會公開自己的同性愛人,甚至是已經分手的前男友。
信號中斷了兩分鐘,聲音信號先恢復過來,嚴逐剛剛公布的消息太過震驚,場內一時激動,大家都悄聲討論著。
接著畫面恢復,發布會繼續。
「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融入彼此的生活,或許是我太過於習慣對方的存在,又被各種各樣的瑣事混雜了雙眼,以至於忘記了當時寫這個劇本最初的衝動,不記得自己選擇電影只是想要講好故事,更忘記了愛一個人要去珍惜,暴殄天物地揮霍著我所擁有的一切。」
「現在我意識到了,我想要去純粹地講故事,也想全身心地愛那個人。」
說著,他摸了摸心口的胸針,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溫柔。
直播信號並不穩定,畫面有些抖動,嚴逐也不再渲染,而是正色起來,話題一轉,沒有披露金柏更多的身份,而是將愛人同《流緣》結合起來,耐心等著場內安靜,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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