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走,一個追,直到停在咖啡館門前,周圍人聲鼎沸,遠處台上打得正酣,陸邊還沒到,微信說在過紅燈,三分鐘後見。
金柏轉過身,說道:「你還要說什麼,給你三分鐘。」
「我不想分手。」
話說半句,接下來的話又卡在喉嚨,什麼「從前都是我的錯」「今後都會改正」,只是聽著就覺得不真誠,準備好的台本被嚴逐現場否定大半,可憑他自由發揮,只能又憋出一句:
「可以嗎?」
「不可以。」金柏回的很快。
「為什麼?」
「我們不合適,」金柏皺眉,「而且我討厭你問為什麼。」
三分鐘過去一半,嚴逐又沉默了三十秒。
「必須要分手嗎?」
「已經分了。」
「你不愛我了嗎?」
金柏沒有回答,這樣的問題再問出來已經沒有意義,他更沒想到嚴逐會這樣死乞白賴,從甜品店追到這裡來。
「我沒辦法再愛你了,」金柏直視嚴逐的眼睛,三分鐘就要到頭,「你不能用愛毀了我。」
嚴逐在戀愛過程中幾乎不說「愛」字,他往往覺得語言輕浮,許諾再多也是一場空話,今朝情意的流露幾乎用盡了他的力氣,金柏先行離去,很快就消失在人群中。
近乎七年的感情,就這樣落幕,如果說之前還在苟延殘喘,今天得了金柏的審判,嚴逐明白這就是故事結束了。
很倉促,不漂亮,金柏像是匆匆逃離的演員,留下不明真相的嚴逐自己折騰一段獨角戲,甚至在謝幕的時候都沒登場。
就像當年他風風火火闖進宿舍,不由分說地和嚴逐成為朋友,再不講道理地要和他談戀愛,甚至在此之前都沒有打聽一下嚴逐究竟是不是同性戀。
相比起立即望著金柏的背影傷心痛哭,嚴逐更多的還是恍惚,他非但不能理解分手的意義,更不能理解金柏不愛他會是什麼樣的處境,這兩件事從來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而現實正拉扯著讓他認清並接受事實。
分手——今後就要獨自生活。
大腦運轉了許久,才得出這樣一條邏輯鏈,嚴逐的第一反應是:還好,可以接受。
他向來不是一個把情愛看得很重的人,或者說任何關係在他這裡都沒那麼重要,小時候的嚴逐或許想過合群,但是父母因工作帶他頻繁地轉學,直到最後重新回到首都定居,嚴逐已經習慣了獨自生活,他被褒獎為獨立自主,小小年紀就可以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嚴逐向來以此為傲,直到某次考試結束後被老師叫進辦公室。
當時他還很幼稚,回回都靠年級第一,嚴逐理所應當地以為會再次得到老師的誇獎,沒想到老師卻說:
「嚴逐,你是個很好的孩子,但是老師送你一句話:『獨行快,眾行遠。』」
這句話成為嚴逐人生中的一道命題,直到高中因為堅持學藝被趕出家門,嚴逐完成了這個命題的證偽——他一個人走,可以走得又快又遠。
有太多事比人與人之間建立那些脆弱的關係更重要了,比如利益、夢想,甚至無法觸及的真理。
直到金柏出現,這個完全不符合嚴逐行事邏輯的傢伙,長得漂亮,專業也好,對誰都笑得很開心,朋友遍天下,卻死纏爛打他一個。
大學快畢業的時候,嚴逐想,或許他可以和金柏一起,走的又快又遠。
現在金柏不再與他同行,嚴逐的人生仿佛回到了他的正軌,大腦告訴他,獨自生活並不可怕,可嚴逐只覺得自己瘋了,上一秒還大著膽子說愛,下一秒就勸自己分手就分手,之前會違法亂紀地跟蹤姜璨,現在則不顧臉面地追著金柏跑,他陷入某種自我攻訐的漩渦,然後繼續心悸耳鳴,睡不著覺。
第68章
童碩早晨難得有些起晚,本來擔心早高峰擁堵遲到,好在一切順暢,衝到僱主家裡的時候正好卡在早晨八點。
他不急不徐地平穩呼吸,整了整領帶,然後敲響了委託人的家門。
他是一名刑事案件律師,之前供職於M國首都最大的一家律師事務所,後來因為家庭原因回國發展,接到的第一個案子就來自現在這位遲遲不開門的委託人,也算他在異國他鄉萍水相逢的朋友——或許只有他單方面認為是朋友,那人回國後便消失不見,再出現就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請求他接手一樁極為麻煩的陳年舊案。
勝率極低,如果不是看在往日情面,童碩不會淌這趟渾水。
早晨八點十分,童碩撥通了委託人的電話,剛響一聲就被接了起來,對方沒有講話,也沒等童碩講話,就掛斷了,接著沒一會,打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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