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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M國回到家後,金柏就病倒了。

或許是前一天在山上受了涼,滾下山坡又撞得滿身傷,金柏昏睡在床上,只覺得渾身都痛,高燒持久不退,他獨自一人硬扛著,幾乎要失去意識。好在命大,最後清醒過來,已經大半周過去了。

他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面容憔悴,臉上大片擦傷,或輕或重的傷口橫貫下半張臉,右眼還帶著不合時宜的彩虹義眼,在M國的狼狽一直持續到現在,而雜亂金髮下重新生出的黑髮根尤為刺眼。

金柏很餓,也很渴,身為一個人,他急需進食和飲水,家裡已經沒有囤貨,但他決定去染髮。

理髮師專業地撥了撥他的頭髮,黑髮根大約有2厘米,確實很顯眼,但他做出了專業的判斷,雖然眼前的顧客帶著口罩,但很明顯淺發色更適合他的整體氣質,於是試探提議道:

「要不補漂呢,或者換個髮根不明顯的棕色。」

「不用了,我想染黑。」

於是理髮師拿出色板給他看,黑也有很多種,純黑色會讓整個人看起來死板無趣,並且沒有改色的餘地:

「試試這種黑茶色呢?或者這種棕,更貼近原生發色。」

「不用了,就要這個。」金柏伸手指向色板上最黑的黑色,或許是他態度過于堅決,老闆沒有再囉嗦。

染髮膏的味道很刺鼻,如同門外被踩髒了的雪泥,老闆懷著惋惜的心情,一把把地糊上滿頭金髮:「多好看的金髮啊,漂得很均勻,很適合你。」

他一邊說著,一邊撩起鬢邊的頭髮,提議道:

「能把口罩摘下來嗎?」

然後他看到了漂亮的臉蛋上結痂的擦傷,雖說能從顧客的狀態中看出或許經歷了不好的事情,但是看到臉上傷口的時,他還是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過年摔倒啦?」

老闆試圖用玩笑緩解僵硬的氛圍,但顧客只是笑了笑,沒有講話。

一對一的服務,很快塗滿了全頭,到洗頭環節時,顧客躺在躺椅上,不知是否是錯覺,老闆覺得他呼吸有點抖。

「燙嗎?」老闆小心調整著水溫,不知對方怎麼一副很痛的樣子。

「不燙,」金柏輕輕吸氣,「麻煩洗快一點,謝謝。」

金柏躺著,心口的疼痛愈甚。

說分手的時候心是最痛的,下山路的空氣很冷,鼻腔順著胸口也痛,回到家裡來,觸目都是熟悉的布置,空間中的一切都停留在兩人還甜蜜的時候,甚至角落的小金石還閃閃發光,看著這些東西,胸口便疼得更狠,他已經分不清是心裡難過發痛,還是摔倒時撞到胸口,持續性的疼痛讓他呼吸輕淺,動作遲緩,並且習慣佝僂著背,陡然平躺仰頭,便鑽心似的疼,連呼吸都困難。

老闆動作果然加快,省去了那些按摩的步驟,扶著金柏起來,便是染好的黑髮。

金柏對著鏡子,有些認不出來。

黑髮的他是陌生的,毫無神采的雙眼和凹陷受傷的臉龐也是陌生的,他的動作不再敏捷,性格也唯唯諾諾,結帳時甚至安靜地聽完了老闆的整套辦卡陳詞,然後才小聲的說了「不要」。

他踩著泥水裡往家走。

金柏在病好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搬離了嚴逐的房子,他只帶走了必需的東西,還將房子都打掃了一遍,只怕嚴逐回來後看到家裡被他搞得一團糟,又要嫌棄自己是個麻煩,分開前的最後一眼浮現在眼前——看垃圾的眼神——金柏甩甩腦袋,想強迫自己忘記,卻在進門時又聽到了萬物沉水的聲音,接著眼前一黑,失明的老毛病又犯了。

意識回籠前,金柏先聞到了血腥味,他睜開眼,有限的視野里看到手腕上新鮮的傷口,尋死的念頭又在他無法自控的時候找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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