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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岫林起身告別,嚴逐也順著收拾桌面,聞言點點頭,他們下了樓,穿著黑西裝的助理正靠在車上抽菸,見兩人下來,眼疾手快地把煙掐滅。

「讓秦理送你?」沈岫林擔心嚴逐喝了酒不方便,秦理是他的助理,從小跟著沈家,嚴逐剛回國,還沒招到稱心的人,於是有時會借給他差使。

「不麻煩了。」嚴逐擺擺手,時間太晚,路程又遠,他叫了代駕,馬上就到。

目送沈岫林離開,嚴逐又一次點亮手機,仍是一條消息也沒有。

今晚金柏沒有問他回不回家。

他從九點鐘一直等到現在,本以為金柏是因為直播晚了所以沒問,但直播早就結束了,依然一條消息都沒有。

嚴逐反覆刷新頁面,直到坐上車開上高架,指針指向十二點,仍是一句問候也沒有。

他有些苦惱,正想著要不主動問一下人是不是睡了,卻沒想到「叮」的一聲,一個幾乎陌生的微信號發來了消息。

「現在來十院,你媽生病。」

嚴逐點進頁面,空蕩蕩的聊天窗口,過往的記錄全丟在了他的上一個手機,甚至連備註都沒有,嚴逐通過那個冷冰冰的語氣判斷出這人是誰,太陽穴又跳痛起來,手機丟在一旁,沖前面的司機說道:

「掉頭,去十院。」

夜間的急診依然忙碌嘈雜,嚴逐穿過一條條排隊的人群,擠進一間病房裡,燈光昏暗,房門隔絕大部分噪音,祁蘭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不知睡著沒有,嚴峪坐在床邊,臉上只有煩躁,西裝皺巴巴地裹在身上,看得出有些狼狽,但襯衫下擺仍整齊地理在腰帶里,袖口也層疊別起,要不是他旁邊桌上的病例報告和X光片,沒人看出這是一個老婆剛從樓梯上昏倒摔下去的男人。

嚴逐眼神在他們兩人之間來回看了兩圈,落在嚴峪身上,冷冰冰問道:「叫我來幹什麼。」

他的語氣沒有任何起伏,父子相見,卻像陌生人一般,嚴峪起身拍拍衣角,說道:「我要走了,醫院要求留一個親屬,你留著送你媽進病房。」

「陳叔呢?」

陳叔是嚴家的管家,算是他們家唯一一個正常人,嚴逐也不想留下,卻沒想到話音剛落,病房門就被推開了,一個大約六十多歲的男人手裡拎著一大包藥和票據進來,見到嚴逐先是震驚,接著老眼就滲出淚來,抖著聲音說道:

「少爺,你來了。」

嚴逐沖他點點頭,接著轉頭對嚴峪說道:「既然陳叔在,那我走了。」

「留下,」嚴峪有些生氣,「醫院要求留一個親屬,更何況,這是你媽!」

嚴逐聽著想笑,一個人的邏輯往往能暴露他的思維,嚴峪要求他留下的首要原因是醫院要求有個家屬,而他自己要走,所以拉嚴逐來頂替,其次才拿出血脈親情來道德綁架。

「那你怎麼要走?這還是你老婆呢。」嚴逐說道。

嚴峪顯然懶得和他再辯,晚上跑來醫院已經打亂了他的行程,他沒再說話,拿起包起身離開了病房。一旁的陳叔看站著的嚴逐面色不善,生怕他也走了,一會轉病房需要家屬簽字,於是小心說道:

「少爺,您再留一會,我剛剛催了護士,很快就能轉病房了。」

嚴逐沒再說話,一言不發地坐到了嚴峪剛剛的那個位置,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祁蘭蒼白的臉,從樓梯上摔下來,正好磕到了牙,嘴唇至人中縫了三針,整張臉只有沒擦乾淨的血是紅的。

祁蘭是很單薄的長相,單眼皮,長眼睛,高鼻樑,薄嘴唇,嚴逐幾乎完美繼承母親的全部優點,並且發揮的淋漓盡致,組合在骨相明顯的麵皮上,更顯薄情。

薄情是他們嚴家的最大特色,與其說是薄情,不如說是重利,祁蘭和嚴峪聯營,結婚第一年生下嚴逐,當作繼承人來培養,以投資的眼光要求嚴逐按照他們的計劃成長,不幸又幸運的是,嚴逐長歪了,發展出了屬於自己的心智,於是在嚴逐義無反顧地要學藝術當導演之後,很快被嚴家當成棄子,轉而投資其他孩子,不留半分情面,斷絕一切關係。

他生在首都,家境優渥,卻被拋棄,無論是畢業住在樓道,還是打工為金柏治病,嚴家沒有幫過半分,嚴逐也沒有動過一點求助的心思。

他是真的當自己的父母都死了,此時躺在他身邊的女人,不是他的母親,只是嚴家的夫人,祁家的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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