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來的時候,他的妻子正一臉不好意思地說你們先吃。他剛想和同樣來自南淳的賀望泊搭話,就被妻子使著眼色帶離了餐桌。
結過帳離開餐廳以後,白舟才道:「五年前我剛來格萊港,就是在這裡打工。他們夫妻兩人沒有孩子,似乎是把我當成了孩子,對我很好,所以我每一任男朋友都會帶給他們看。」
他並不想跟賀望泊提起這一茬,可不提又很難解釋。
「我過去的幾任在外形上都是你這樣的,比較高,所以他們誤會了,真的不好意思。」
賀望泊立刻說沒事,說得太快,像是早就想好要這樣回答,免得說出什麼不合適的話。
他沒有再開口,直到白舟打開車門,準備載他回家時,他才忽然道:「能問問你這兩年談了多少個嗎?」
白舟耳里嗡的一聲,仿若聽到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噩耗。
賀望泊接口道:「不想說也沒關係,是我冒犯了,對不起。」
「不、沒事,不冒犯。」
他隔著車頂和賀望泊面對面站著,握在車柄上的手緊了又松。
他該隱瞞的——準確來說,不能叫隱瞞,他其實沒有義務向賀望泊交代這兩年的感情經歷。
可不知怎樣一來,他已經向賀望泊承認:「前後談了五個,都失敗了。」
他想告訴賀望泊,他說他會有很多選擇可以慢慢試,是不可行的。他已經用了兩年時間來證明這一點。
他也清楚賀望泊有致命缺陷,絕非發展長期親密關係的最佳人選。可是白舟的愛情好像只有一個額度,在賀望泊身上用掉了就是用掉了,再也不能愛上第二個人。
「我應該不會再試了。」白舟說。
「對不起。」
白舟抬起頭,賀望泊背對路燈站著,他看不清他道歉時候的神情。
「我很抱歉,白舟,我知道我沒辦法彌補我犯下的錯,我只是……非常希望你能找到對的人,我不想你一個人老去。」
他並不會一個人老去,他有很多朋友。就算一個人老去,也並非一件淒涼悲慘的事。在白舟最天馬行空的幻想里,他可以每天拄著拐杖到海邊散步,直到哪天海浪將他枯朽的身軀捲走。
「望泊,」白舟柔聲道,「人沒有愛情也能活下去的。」
賀望泊很輕地回了一句,聽不清,白舟不確定,他剛想問,賀望泊已經坐進了車裡。
白舟站了一會兒,也坐進了駕駛座。回程的路上兩人沒再說話。
回家以後白舟先洗澡,洗完後到閣樓幫賀望泊換被套和床單。在整理被角的時候,白舟忽然後知後覺地聽明白了,賀望泊說的是:「但願如此。」
白舟垂著頭想,自己這樣做也未免太殘忍。
他難道會不知道賀望泊還愛他。
正如他清楚自己也放不下賀望泊。
可白舟依然出於私心,幾乎是強迫賀望泊留下,要他繼續痛苦地忍耐。
他不應該任性。如同很多年前的那晚,他大晚上跑到水木上居,跟賀望泊說生日快樂,分明觸碰到了他流露出的脆弱,卻還是沒有留下來陪他過夜。
賀望泊的愛有一種玉石俱焚的瘋狂,唯有回饋予這種同樣瘋狂的愛,才能令賀望泊安心。
白舟的確想念賀望泊,可他也明白,他們試過兩次,每次雙方都遍體鱗傷,再來一次,或許也只是徒增傷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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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們去大使館報失,所幸賀望泊的護照還在。工作人員檢查他入境伊爾伯斯的記錄時,白舟發現了兩個伊爾伯斯的戳章。
工作人員轉身去抽屜里取表格,護照攤在桌上,白舟緩慢地閱讀戳章里上下顛倒的文字,確定了賀望泊上一次入境伊爾伯斯的確是在去年的面具節。
本以為不可能得到答案的謎題忽然被解開,可白舟當下一點也不驚喜,與之相反,他感到了一種滯重的哀傷。
辦好一切手續出來,白舟故作無事發生,想提議午飯吃格萊港的本地菜,賀望泊已直接道:「去年和你跳舞的人的確是我,這次也只是想來看你一眼,不是什麼度假。對不起,我以後不會再來騷擾你了。」
白舟震驚地停在人行道上,「沒有騷擾,不要這麼說。」
「是我言而無信,對不起。」
「不要道歉……為什麼要一直和我道歉?」白舟難以自持,忽然握住了賀望泊的手,「我沒有怪你,不要再說對不——你的手怎麼回事?」
賀望泊的第一反應是收回手,但白舟很用力地拽著他檢查,態度反常地強硬。
賀望泊手部的皮膚極其粗糙,乾燥泛紅,甚至有好幾處龜裂脫皮。
「會癢嗎?」白舟問。
賀望泊有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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