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離開他了,」白舟將白槳放進地下,放進父母的骨灰盒之間,「你放心地走吧。」
下一世會在哪裡新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健康與快樂,不要再覺得自己是累贅,不要再認為死亡是解脫。希望身邊的所有人都待你如珠如玉,不會像他這個哥哥一樣無能。
白舟看向父母的骨灰盒,深深的歉意壓得他喘不過氣。他沒有盡到兄長的責任,他早該與賀望泊一刀兩斷,為了槳槳,也為了自己。
曾經他以為很困難的事,其實也不過只要一句話。這世上本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
他感到內疚,但他知道自己會得到原諒,他的父母從不苛責他,只是……
「你們什麼時候來接我呢?」白舟喃喃自語。
天在變暗,雨越下越大,六點是最後一班車,白舟撐著傘慢慢地走,一點也沒有趕車的意圖。
快到山腳的時候,回程的公交從他眼前開過,他竟也沒有拔足去追。他靠著兩隻腳往山外走,心想走得出去就出去,走不出去就留在這。
等步出墓園以後,白舟看見渾身淋透的賀望泊,在雨里好落魄,像一條狗多過一個人。
白舟看了他一眼,就繼續自己的路。
「不准走!」
白舟沒有停。
於是賀望泊追上去,手臂像一張網,張開、網死了白舟。白舟瞬間墜入其中,手一松,一柄傘就掉到地上,被風鞭出了幾步遠。
「你在說什麼胡話?什麼結束?我們不可能結束!」
又來了,白舟想,好累。
賀望泊咬著牙,又一次陷入了癲狂,「只要我還活著——不,就算我死了,我們也不可能結束!我們到死都不會分開!白舟,你別想丟下我!」
白舟只看著他的傘,在風裡時停時飛,最終消失在路邊的草叢。
「是你先招惹我的!是你說愛我的!」
賀望泊拖著白舟往車裡走,白舟沒有抵抗。賀望泊沒有費什麼力氣就把他壓制在了車后座。然後他急切地吻他,一刻不停地喊舟舟,他說「我愛你」,可那語氣聽起來卻像在詛咒他在世上最恨的人。
白舟忽然開了口:「你就是這樣愛我的嗎?」
賀望泊僵住了。
他看著身下的白舟。衣物凌亂不堪,雙眼半張著,兩粒瞳仁毫無光色。濕漉的頭髮粘在他的臉上,正往下滴水,水珠划過他蒼白的、毫無血氣的肌膚。
賀望泊曾經將白舟比作珍寶,如今這件珍寶經歷一趟又一趟翻覆,終於支離破碎,被雨水打去所有光輝。
他其實在恨誰。
恨白舟,恨他言而無信,恨他給了他最好的禮物卻又反口收回;恨白槳,自恃是白舟的妹妹,說什麼是為了白舟好,寧願犧牲自己也要拆散他們;恨父親,恨他強迫了母親,毀了她的人生;恨母親,恨她從不將他當親生骨肉看待,說他是個強姦犯的兒子。
這世間每一張面目都可憎,每一樁事都可恨。可賀望泊抬起眼,看見車窗玻璃里倒映的自己——好醜惡,像一場致死瘟疫、一場屍橫遍野的戰爭,像所有罪惡的具象化。原來他最為恨之入骨的是他自己。
賀望泊忽然放聲大哭,他俯下身撈起白舟,緊緊抱進懷裡。
「對不起、對不起……不要丟下我,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我不會再強迫你的,只要你肯留下來,只要你能永遠留在我身邊,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舟舟,我的全部都給你,留下來,別不要我……」
「舟舟,你救過我,我求求你,再救我一次吧……」
【作者有話說】
小賀終於徹底瘋了
第30章 「我永遠都不會放手。」
白舟醒來的時候是凌晨三點,他又一次在夢裡下墜,從一個夢跌進另一個夢裡,無窮無盡,而後在某一瞬間跌進了現實,渾身汗淋淋地睜開了眼睛。
賀望泊立刻就察覺到了,按開床頭燈,焦急地問哪裡不舒服嗎?
白舟沒說話,盯著天花板的眼神略顯失焦。賀望泊伸手一探,又燒起來了。他馬上起來去倒水。
自從賀望泊將白舟帶回水木上居,白舟就發燒不止,斷斷續續地一直不見好,已經一個星期。
賀望泊破例容許陌生人進入他的房子,請來醫生看過白舟也開了藥。昨天白舟終於退燒,賀望泊還沒高興多久,今晚他的體溫突然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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