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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她的眼神躲閃,想要看向白舟的背包,卻又不太敢,「今天早上有客人看見您的盒子……有些意見,真的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煩您儘快處理一下呢?」

白舟低下眼眸,輕聲道歉:「對不起,給你們添麻煩了,我會儘快的。」

實則他一早就聯繫上了墓園,早該送白槳入土的。

可他總是想著帶白槳再看看海吧,之後她要住的地方和海隔著好遠一段距離。她再看不到那廣袤的海面,一直延伸出去可以與天對接,再也聽不見海浪和海鳥此起彼伏的韻樂。

白舟還想租艘船出海,像小時候一樣,和白槳躺在甲板上吹著海風曬太陽。媽媽走過來,笑著問這是誰家的小孩呀,這麼可愛。爸爸讓他們挪個地,他也要躺,於是他們一家都擠在了甲板上。

那天的陽光和煦又燦爛,烘得白舟四肢鬆軟,看著天上的雲朵,自己也迷迷糊糊地變成了雲朵……

白舟到碼頭問過能不能搭個船出海,他沒有隱瞞自己帶著妹妹骨灰的事,所以大家都有些忌諱。

白舟其實也能理解。他的家鄉是個傳統的小村莊,無論是那些船員,還是賓館的客人,甚或者街上隨便一個路人,任誰知道白舟身上帶著個骨灰盒,多多少少都想和他保持距離。

其實也不是全無辦法,如果他告訴賀望泊他想要出海,賀望泊說不定立刻就會買下一艘船。

但白舟不可能這樣做。白槳想走得乾乾淨淨,白舟不會讓她再欠賀望泊任何東西。

次日白舟退了房,終於背著白槳坐上了前往墓園的公交車。

白槳不喜歡給別人添麻煩,他作為哥哥也不能委屈她的骨灰被人指指點點。再是不捨得,還是來到了這一天。

白舟坐在車的前方,能從後視鏡里看見那輛黑色轎車一路尾隨。

他看了一會兒,感到身心皆疲倦,於是他望向天空。即將入春,天氣時好時壞,而今天則是壞的,烏雲自遠方掩至。

墓園在山裡,路很遠,公交開到最後只剩下白舟一人。他被司機叫醒的時候外面下著雨,司機大叔叮囑他小心。他笑了笑,說嗯。

下雨也不是壞事,儘管這使山路變得濕滑與難走,但春雨有新生的意味,等他安葬了白槳,她會在哪處新生呢?

父母的墓很乾淨,不久前他才和白槳回來掃過的。他們父母都長得好看,尤其母親,美得總被人戲稱是從海里來的仙女。與母親長得相似的白舟,同樣常常收穫有關他容貌的驚嘆。

可白舟盯著母親的照片,想如果他能選,他一定不會選擇遺傳媽媽的美麗。

這樣賀望泊就不會對他見色起意,也就不會有後來的一切。

白舟移開石板,將白槳的骨灰從背包里抱出來,在將她放回泥土裡之前,他蹲下身低頭看她。

他的傘大半都遮在白槳上,於是春日獨有的那種黏膩的細雨,就捎著風沾上了他裸露在外的肌膚。很冷,但白舟沒有知覺。他看了白槳一會兒,而後掏出了手機。

回到老家的這個星期來白舟第一次打開手機,開機界面過後,微信跳出無數條消息。

師長、朋友、同學,還有賀望泊。

賀望泊的消息太多,總是在問白舟什麼時候回來。即便白舟知道他有分離焦慮,但那頻率還是過於密集,一天起碼要問上好幾十次。

賀望泊反覆地說想他,說愛,曾經他最不屑的字眼,如今成為他留住白舟的救命稻草。

白舟想起那輛黑色轎車,他感到一種宛若被掐住咽喉一般的窒息。

白槳說得對,賀望泊確實不懂愛人。

而自己再也沒有盈餘的力氣去教他了。

-

賀望泊坐在車裡,已經一個星期沒有睡過覺。自白舟離開以後,他就再沒合過眼。

精神始終高度緊張,沒有疏解的方法,只有在見到白舟的時候他才能堪堪鬆口氣。今天白舟終於送白槳去下葬,賀望泊心裡有一絲卑鄙的喜悅:她終於肯走了。

只要她走了,白舟就會回來他身邊了。

看見白舟來電的那一秒,賀望泊感到無盡的幸福在他的身軀里綻開。他迅速按下接通鍵,滿心歡喜道:「舟舟,你要回——」

「我們結束吧。」

每一個字都很清楚地進入了耳朵,但賀望泊卻聽不明白。

他的思維停止了運轉,只乾乾地笑起來:「你在說什麼?」

那頭已沒有聲音。

白舟早已掛了他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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