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去!」湯珈樹音量陡然拔高,臉色冷了下來,幾乎沒有猶豫地拒絕,方才哽在嗓子眼裡的話也很輕易地講出了口:「我初四就走了,沒時間弄這個。」
沈玉英怔住,唇邊肌肉抖了抖,片刻後道:「一回來就甩臉子,媽怎麼你了,讓你對我意見那麼大?」
氣氛降至冰點,湯珈樹立在門口,母子倆默然對峙,多麼熟悉的一幕,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兜兜轉轉,像命運的枷鎖,逃不開,掙不脫。
「沒怎麼,大過年的,咱不吵架行麼?」湯珈樹只覺疲憊,丟下這句,推門進屋。
臥室也是窗明几淨,床單被褥提前鋪好,隱約還能聞到陽光曝曬後的洗衣液的潔淨味道。
湯珈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緩過神,蹲下來開始收拾行李。
腳步聲漸近,湯珈樹掩上門沒反鎖,沈玉英跟了進來,立在他身後。
「珈珈,」她啟了話頭,又停頓,好像接下來要講的話在心裡過了一道莫大的煎熬,等了兩三秒,才艱難吐出:「你是不是……恨媽媽?」
湯珈樹往外拿衣服的動作僵在半空,換做以前他會怎麼回答?像大腦里設定好的程序,搪塞的話信手拈來——沒有,不是的,您別瞎想。
但果真如此嗎?
從前,他甚至不敢認真去思考這個問題,念頭稍動,負罪感隨之湧現,作為兒子,可不可以恨母親?
他不知道,母子倆為數不多的一次心有靈犀,用在了撕破表象的難堪局面。
這一回,湯珈樹依舊選擇了避而不談,但卻問了另一個問題,他將衣服丟上床,撐膝起身,回頭看著母親。
「媽,當年季家那個事,你後悔過嗎?」
沈玉英面色一白,眼神閃爍:「好端端的,提這個幹什麼?」
「好端端的?」湯珈樹搖了搖頭,「不是的,媽,這麼多年過去,我發現我好不了,傷口會痊癒,疤痕永遠存在,它時刻提醒著我,自己是個殺人犯。」
殺人犯三個字像一把匕首狠狠捅進沈玉英心口,她瞳孔震顫,垂在身側的手神經質地蜷了蜷,須臾後,瞭然:「所以你就是恨我,因為當年的事,你恨我……我還是猜對了。」
這真相令沈玉英痛不欲生,她顫抖著嘴唇,雙目盈滿淚水,順著臉頰滾落下來。
砰——
外頭入戶門響起一開一關的聲音,是湯父回來了。
沈玉英飛快用手抹掉臉上淚水,轉身出了房間。
「兒子到家了?」
「嗯。」
沈玉英含糊地應了聲,微紅的雙眼和不對勁的神情讓湯父起疑:「咋了你是?」他話音倏而壓低,司空見慣地嘆道:「又跟兒子吵架了?唉,你們這母子倆,真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你也是好不容易盼星星盼月亮的把兒子盼回來,結果說不上兩句話就要吵,脾氣就不能改一改麼?」
沈玉英回了句什麼,湯珈樹沒聽清,緊接著湯父進屋,眉開眼笑地喊兒子,上來給他個擁抱。
然後重重拍了拍湯珈樹肩膀,低聲勸道:「一年難得回來住幾天,該忍就忍,跟你媽好好相處,聽爸的,別犟,啊?」
湯珈樹垂下視線:「我儘量。」
湯父嘖了一聲:「你這孩子,唉……」
擱在書房桌上的手機屏幕一閃,進來條視頻邀請,季與淮偏頭覷過去,原本毫無情緒的眼神復上欣然神采,但仍刻意晾了一會兒,才拿起來接通。
屏幕跳出畫面,湯珈樹俊俏的眉眼撞入眼帘,戴著耳機,像是剛洗完澡,穿睡衣,領口微敞,露出一截鎖骨,上面還有未消的吻痕若隱若現。
他嘴唇張合,說了句什麼話,季與淮的目光卻被那漂亮唇形吸引住,一時忘了開聲音,等湯珈樹皺起眉頭開始懷疑是不是自己那邊出了問題時,季與淮才終於回過神,將音量調高,問:「你剛說什麼?」
「我說,」湯珈樹就又重複一遍:「你不是說半夜要給我打視頻麼,幹嗎不打?」
季與淮瞥了眼電腦屏幕下方的時間:「現在才九點多。」
「我等不及。」
「等不及什麼?」
湯珈樹喉結滑動,湊近了點,眼神炙熱地注視著他:「你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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