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拉人族的女王最近陷入了十分沉重的心事——北、南兩側的兩個王國，已經陷入劍拔弩張的對峙。艾拉人族夾在中間，似乎無論怎樣做，都難以有效地決定自己的命運。

而瑪雲那說道：「為了擺脫艾拉人族的困局，為了阻止野心家南下的腳步，我會去刺殺露辛達。」

那時候，瑞金那王只以為她在說一些泄憤的氣話；她沒有想到，自己的女兒，會真的冒著生命危險，前去瓦爾德莫堡刺殺露辛達。

當露辛達笑著說出：「你好，瑪雲那。」

瑪雲那不屈地梗著脖子，大聲地說道：「露辛達梅菲爾德，你這貪婪的野心家，這樣假惺惺地做什麼？」

艾拉人族的少族長敢愛敢恨，即使已經成年了，看上去依然還是一個衝動魯莽的年輕人；同時，她也堅毅勇敢，即使被敵人俘獲了，目光也依然堅定而不屈，沒有任何的畏懼。

露辛達只是笑著看著她：「哦？

我，野心家？」

瑪雲那「哼」了一聲，大聲而快速地控訴道：「你當然是野心家，你吞併了阿拉特王國！你口口聲聲說是為了空靈大陸的和平與繁榮，可是，你卻對阿拉特王國發動了戰爭！你要的不過是整個空靈大陸的權力，你用那副虛偽的仁慈蒙蔽了所有人——你甚至讓斐蒂南德和黛爾綴為了你的野心去死！」

露辛達揚了揚眉毛，瑪雲那說道：「你想殺我，就殺了我吧。殺了我，也會有無數的人前來阻止你——你一定會被阻止，你的身邊將會空無一人！」

刺客對於女王的態度極度不敬，周圍的騎士已經流露出憤怒的神色。其中一位騎士忍了忍，還是忍不住說道：「明明是阿拉特王國首先撕毀了和約，向我們宣戰！」

然而露辛達王的臉上，卻沒有任何被冒犯的慍色。她隨意地揮了揮手。

「瑪雲那，」女王並沒有回應刺客的指責，而是笑了笑，轉而說道，「你還記得，第569章 年的那一場學徒戰鬥大賽開始之前，祭司們的吟唱嗎？」

瑪雲那微微一怔。

那是十分久遠的事情——算一算，那竟然是將近二十年前的事了。

那時候，他們還是十幾歲的年輕人，無憂無慮，熱血激昂；現在，他們都已經成長成為了成年人——年輕的時候自己最不喜歡的成年人。

瑪雲那沒有回答，但是，露辛達望著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已經想起了戰鬥大賽開始之前，祭司們的吟唱——

平原遭逢戰亂，鮮血染紅大地，仁慈的該亞女神注視空靈大陸，悲憫地發出嘆息：人族是否過於貪婪，人族是否過於暴力？殺戮與戰亂將曾經燦爛的文明破壞，人族如何從戰鬥中尋找意義？

瑪雲那警惕地望著露辛達：「你……什麼意思？」

露辛達不答，只是淡淡地說道：「當一片土地上只能出產一個蘋果，兩個即將餓死的人為這個『蘋果』打了起來，這樣的戰爭，是否有正義？」

瑪雲那一愣，露辛達牽了牽嘴角：「土地、資源、生存，空靈大陸上領主們陷入的戰爭，無非是在爭奪這樣的『蘋果』。」

萬澤塔帝國曾經的發源地——伍德蘭迪荒山林——是十分荒蕪貧瘠的土地；生靈們的生活十分困苦，有的時候無法飽腹。這件事，瑪雲那是知道的。

刺客臉上的憤怒與仇視在不知不覺之間褪去，顯露出了一絲茫然。

「『蘋果』……」瑪雲那茫然地說道，「我們……就必須要這樣嗎？『蘋果』是有限的，所以，我們就要永遠地這樣自相殘殺下去，是嗎？」

「哦，當然不是。」露辛達笑笑，「一個優秀的領主，她應該懂得任用、提拔優秀的人才，為他們提供公平的平台，讓他們安全、自由地發揮出才智與長處，去增加『蘋果』的產量。」

瑪雲那一怔：「增加『蘋果』的產量？」

「對，增加『蘋果』的產量。」露辛達隨意地向窗外一指，「比如瓦爾德莫堡之外的那一片耕地的產出。薩拉學院的年輕人發展了金屬鑄造的技術，使得犁地工具的鑄造更加完善。原本，一塔畝地，只能出產十個人的糧食，有了這樣的技術發展，一塔畝地，便可以產出五十個人的糧食。」

瑪雲那懂了：「原本那片地上生活著二十個人，只有十個人的糧食，那麼，大家就必須陷入爭搶的戰鬥。然而，如果大家能夠發揮才智，使得糧食產量提升到五十，那麼，二十個人，都能快樂地生活——我們甚至可以增加人口。」

露辛達淡淡一笑：「『殺人安人，殺之可也；攻其國愛其民，攻之可也；以戰止戰，雖戰可也。』」①

瑪雲那愣住：「這又是什麼意思？」

露辛達說：「意思是：如果殺掉一個人，能夠讓更多的人獲得安寧，那麼，可以將這個人殺掉；如果攻打下一個王國，能夠更好地愛護它的公民，那麼，可以攻打這個王國；如果參與戰爭，能夠制止戰爭，雖然參與了戰爭，也是可以的。」

瑪雲那的身體不由自主地一震，咀嚼著露辛達的話語：「如果攻打下一個王國，能夠更好地愛護它的公民，那麼，可以攻打這個王國……」

露辛達淡淡地說道：「有些領主，為的是自己吃到更多的『蘋果』；有些領主，為的是為公民產出更多的『蘋果』。而現在的空靈大陸，是為了通過戰爭，為公民們打破那些已經腐朽的舊秩序，推翻那些只顧著自己吃到更多『蘋果』的舊領主，去選擇能夠帶領公民產出更多『蘋果』的新領主。」

瑪雲那喃喃地說道：「是啊……我一向是知道的。阿拉特與埃爾頓王國那些腐朽的王室貴族，確實只知道自己吃『蘋果』，並不值得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