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露辛達無法回答；阿黎思達也並沒有尋求她的回答。

「曾經，我以為，我可以成為一位帝王的愛人。」他說，「理智上，我知道你這樣做是對的。然而，這段感情，如果再繼續下去，對我而言，好像已經不再是一種快樂。」

阿黎思達說著，慢慢地伸出手來，緩緩地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也許我還愛你，辛蒂。」他說，「只是，我……好像無法成為一位帝王的愛人。」

露辛達的手指微微一蜷，阿黎思達輕聲地說：「讓我做一個普通的萬澤塔公民吧。」

「……」

「就讓我成為一位女王愛著的子民，而不是女王愛著的愛人吧。露辛達……陛下。」

露辛達從阿黎思達的房間裡離開的時候，霍麗葉有些擔憂地迎了上來。

「你……還好嗎？」

露辛達腳步微頓，溫和地笑了笑：「我還好，你不用擔心。」

城堡的走廊空曠而安靜，石壁上的蠟燭靜

靜地燃燒。空氣中，血腥與草藥的味道漸漸地遠去。露辛達也與阿黎思達漸行漸遠。

霍麗葉望著女王平靜的神色，忍了忍，還是忍不住說道：「露。」

「嗯。」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

「……」

「你為什麼不告訴他，你是故意發出那一箭，打亂安德如一世的節奏？」

女武士說著，微微一頓腳，「那個時候，安德如一世在城牆上癲狂成那個樣子，早就失去了理智。如果你發箭攻擊安德如，他反而會在最後一刻用寶劍砍斷阿黎思達的脖子，讓他為他陪葬——只有你親自發出那一箭，親自『殺死』阿黎思達，安德如一世才有可能因為感到意外，而忽略了自己手中的長劍，讓狼王得到機會，救下阿黎思達。」

露辛達沒有說話，霍麗葉長長地嘆了口氣：「你明明想要救他，不是要殺他。」

而霍麗葉這麼說，露辛達終於微微地搖了搖頭。

「恩麗，」她說，「我不想要再給予阿黎思達錯誤的希望。」

霍麗葉微微一怔，露辛達牽了牽嘴角：「阿黎思達，他沒有說錯。為了萬澤塔帝國的利益，我還是選擇將他置入危險中——羽箭沒有眼睛，他有很大的機率，會真的死在我的箭下。為了萬澤塔帝國的利益，我一定會選擇放棄他……我總是會選擇放棄他。就算黛爾綴真的前來和我商量，要綁走他去取得安德如一世的信任，那麼，我，也一定會選擇放棄阿黎思達。」

霍麗葉語塞：「可是……他對你的誤解，那都不是真的。黛爾綴當初綁走他，你根本不知情！」

露辛達笑笑：「是啊，黛爾綴，她其實是在報復我。」

霍麗葉一愣：「報復？」

「是啊，報復。」露辛達輕鬆地笑了笑，「黛爾綴愛憎分明，看似行事極端而瘋癲，然而，那種偏執的極端中，卻又透出了一絲詭異的公允——

「在阿拉特王國與萬澤塔帝國中，她選擇了幫助萬澤塔帝國。因為阿拉特的王室與貴族傲慢又自大，只顧著享受自己的權力與奢華，絲毫不在意公民的苦難。

「她認可我作為一位帝王的品格，然而，她從我的身邊，綁走了阿黎思達。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我，露辛達王，一定會選擇犧牲自己的愛人，選擇帝國的福祉。

「不論我們有沒有救回阿黎思達……我，都一定會失去他。就像黛爾綴失去了斐蒂南德。」

露辛達這樣說，霍麗葉喃喃地重複道：「就像黛爾綴失去了斐蒂南德。」

露辛達笑笑：「是的。她對我的『背叛』——對萬澤塔帝國的『背叛』——是虛假的、表演出來的報復；而阿黎思達，才是她對於我，對於露辛達梅菲爾德，真正的私人的報復。」

霍麗葉怔忡地望著她，露辛達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

「好了。」女王說，「都過去了——黛爾綴，阿黎思達，都過去了。我們要向前看。」

霍麗葉怔怔地說：「向前看？」

「對，向前看。」露辛達說，「小薩斐爾海以北的平原上，阿拉特王國覆滅，維克麗、人馬、伊里斯翼人，又與我們交好。在北大陸上，萬澤塔帝國已經真正地崛起，成為一方霸主。」

霍麗葉望著萬澤塔帝國的女王，女王微微一笑：「我想，小薩斐爾海以南，埃爾頓王國的王室、大領主，巨人族，以及摩曼人魚族，已經形成了聯合抗擊萬澤塔帝國的聯盟。」

露辛達這樣說，霍麗葉終於從起伏的情緒中驚醒。她微微一驚：「你是說，南大陸的諸位領主已經意識到，如果他們不聯合，一定會被已經崛起的萬澤塔帝國逐一擊破。所以，他們自動形成了聯盟。」

「是的。」露辛達說，「而且，這種聯盟，已經不再會被輕易地離間。」

霍麗葉下意識地說道：「那我們怎麼辦？還要再送出歐珀石瓦解他們嗎？」

露辛達一頓，似笑非笑：「我們還需要害怕他們的聯盟嗎？」

霍麗葉一怔，隨即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