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樁一樁緊要的事情結束,腦子空了出來,她才想起來,那天親眼看著雪浪席捲而來的衝擊,恐懼先一步密不透風地將她淹沒,每一根骨頭都酸軟,反而是車身節節敗退滾落山坡,積雪破入車窗,或多或少埋在身上,腳上。她不知道車頂的雪埋得有多高,隨時有可能會因為缺氧而死。人在極度高壓情況下,精神容易崩潰,視線也因恐懼而變得模糊,她趴在安全氣囊上,哭著用手機留了遺言。
對了。恐懼瞬間被疑問取代,她問:「我手機呢?」丟了嗎?讓大雪給埋了嗎?
好在裵文野告訴她,沒被埋,她們和車是被『挖』出來的,據說她被送到醫院時仍緊緊攥著手機不撒手,好一陣才自動鬆了手,醫院裡人多,行李等珍貴物品不好寄存,她的東西都被慕玉窠拿回酒店放著。
她吁一口氣,又問他什麼時候來的。
「昨天到邦達機場。」
「玉窠給你打電話嗎?」
「不是,慕玉窠也是今兒早上才醒。」裵文野沒看她,全神貫注盯著前方路段。
他說:「你緊急聯繫人填了我的號碼,護士給我打的。你們沒人繳費。」
「啊。」楸楸恍然,些許愧疚,暗罵那群損友,一個兩個不見人影就算了,居然沒有一個人幫她和慕玉窠繳費的嗎?
酒店就在客運站旁邊,說是酒店,其實是個賓館,有停車位和空調,已經算是好的了。一路上餐館非常多,幾乎全是川渝菜。
最後還是吃了泡麵。
香菇燉肉的桶裝面,和海鮮味的炒麵王,這兩種泡麵真是全國隨處可見。
楸楸吃飽後,坐在床沿打瞌睡,裵文野靠在窗邊打電話。
單人間很小,除了一個衛生間一張床一個被當桌子使用的床頭櫃之外,什麼都沒有。
裵文野說話她聽得一清二楚,大約是和助理交代工作。
原本他們想把單人間換成雙人間,然而沒辦法,他們來得太遲,雙人間、三人間、四人間和套房都被訂完,群體旅遊的人多,家屬也多。
沒過多久,他結束通話,看了會兒手機,便說:「累的話就睡會兒吧。」
「我想洗澡。」楸楸搖搖頭,聲音軟綿綿的,有氣無力。
倘若不是這屋沒其他地方可以坐,她不會髒兮兮地坐在床上。方才艱難洗漱的時候,她就在想著洗澡的事情,然而她沒法脫衣,洗澡大約也很困難。
「那你再等等。」裵文野說。
再等等?等什麼?身後不就有一個浴室?
很快,楸楸就知道在等什麼了。
大約一小時後,兩點午後時分,裵文野的朋友來了,還帶來一車東西,他新租了一台陸地巡洋艦,蘭德酷路澤,黑色車漆,特別酷。
趁著朋友跟楸楸打招呼,裵文野檢查了他托朋友買的東西,楸楸帶來的行李箱犧牲了,衣服撿回來一些,不過都沾了雪,濕的濕,髒的髒。托朋友買了兩個空行李箱,一張毯子,兩個保溫杯,一些暖寶寶,電熱毯,一箱水,一些零食,一些感冒藥退燒藥,等等等等。
不過這一切,最為重要的還是,后座那台制氧機,以及一堆氧氣瓶。
告別朋友上車時,楸楸驚呆了,
「我們去哪兒?」她問。
「波密。」裵文野看著她的手臂石膏,也不知道是怎麼撞的,上臂沒事,下臂折了。
「波密海拔2700,我在那兒訂了一家帶泳池的觀景套房,出去就是湖景,遠處是喜馬拉雅山脈。」他繼續說,順便斜了一眼她身後的賓館,緩緩道,「傻子才住這裡的單人間,兩百多什麼都沒有。」
「……那你訂的這間多少。」
「四千多。」裵文野靜了一會兒,從后座拿來兩罐氧氣瓶給她,「要跟你的好朋友慕玉窠道別嗎?」
他給的,楸楸下意識接過。
她懵然問:「玉窠不是你的朋友嗎?」
裵文野說:「很快就不是了。」
「好他個裵文野!訂到這麼好的酒店不捎帶我一個!絕交!絕交!!」餐廳里,慕玉窠接過她遞來的兩罐氧氣瓶,破口大罵。
「息怒息怒。」楸楸摸摸她的胸口,「待會高反更嚴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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