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高明的獵人,往往會以獵物的姿態出現。楸楸無所謂當獵人還是獵物,無所謂是吃人還是被吃掉,只要痛快就行。
「但是後來都沒再見到你了。」楸楸趴在欄杆上,遺憾道。
「我出國了。」
彷佛被她拉回到四年前那個春風沉醉的夜晚,他說話音質聲線不再像樓下那樣含著冰碴子,毫無感情,此時微妙地混雜著一些時過境遷的懷緬,被時光覆上一層柔和的光。
「喝酒麼?」他忽然問。
楸楸驚訝看他一眼,「好啊。」
對當下一刻來說,酒是好東西。這意味著,裵文野不排斥繼續交流。
下一秒,她皺起一張臉,驀然想起,這邊是莊園設立的客房區,哪兒來的酒?倘若有這個需求,需撥打房內客房電話。
瞧裵文野上到二樓便頓足不前的模樣,大約是不會輕易打開房門的,那麼便只剩下一個辦法。
「走啊?」裵文野邁下兩步旋轉階梯,發現她寂然不動,停在原地,回頭說了一聲,也不管她跟不跟上,屁股挨上樓梯扶手護欄,咻地一下,順著實木扶手繞了個大圈穩當地滑到一樓,穩穩落地。
人不見了,消失在視野中,緊接著傳來推門而出的動靜。
「等等我!」楸楸連忙兩三步並一步地跳下台階。
十月份的紐約,夜裡平均溫度十出頭,冷風拂過,涼風習習,方才緊張渾然不覺,此刻直打哆嗦,抱著雙臂直面冷風前行。
臨到露天人工草坪最後五十米,楸楸躑躅不前,步速越走越緩慢,惹得裵文野回頭看她。
「不想跟我喝酒?」他問。
她撥浪鼓似地搖頭。
「沒有沒有。」
「那這是在幹嘛?」裵文野視線下移,到她一雙修長勻瘦的腿。
楸楸循著他的視線微垂眼瞼,小腿肚仍有泥巴印。
約莫傍晚有傭人澆過水,泥土潮潤,碰上什麼都能沾上,她的裙子亦未能倖免,方才怎麼拍都拍不掉。
「我能不能在這裡等你?」楸楸不以為意地仰起小臉,與他打商量,「我不能過去。」
「為什麼?」
倆人一前一後地走直線,楸楸緩緩跟著,路燈一盞一盞倒退,互相被動地踩著對方的影子。
「你不知道?」她還以為傍晚他們走在一起,他應該知道個一丁半點。
「我要知道什麼?」
「劉飛馳說要給我驚喜。」她說,「但我承受不起的。」
裵文野轉過身來,倒退著走,他瞳仁里倒映出路燈光點,「啊。是你啊。」又是那個恍然大悟的語氣。
楸楸原本看著地面的影子,聞言,抬眼看他。
「什麼是我。」她困惑道。
「聽他們說過你。」裵文野止步在一個故障的路燈下,踩著道牙子,一半在里,一半在外,偶爾鞋尖點地,偶爾後跟踩草。
「說了我什麼?」楸楸不以為意地在他腳邊坐下,無人經過,她也不在意這個坐姿不雅,在特別挑剔的角度、有走光的風險。
先是沒有說話。冷風拂過,枝葉相撞磕碰簌簌作響,楸楸打了個哆嗦,體溫一降再降,沒忍住,頭枕在膝蓋上,手貼近膝蓋窩取暖。
「到底說了什麼?」她側頭眯眼,去看這人,工裝褲很多口袋,每一個都是打開的,右邊膝蓋的口袋藏有一片葉子,姿態是半掉不掉,不知什麼時候跑了進去,她探手去撿了出來,放在手上觀看,紐約還未到落葉季,葉子尚未變色,仍嫩綠青蔥。
不遠處人工草坪開啟點歌模式,唱著斑鳩AlecBenjamin的名曲letmedownslowly,從一句一句乞求「別離開我」的歌詞到心碎到低谷的語氣,能聽出來這群人醉得不省人事,都在放飛自我追憶去愛而不得的前任。
多重唱的悲酸人聲,撥開重重層疊的蔥鬱樹冠過來。裵文野終於開口:「說你,釣又釣得很,在一起又不肯。」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