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於前朝、內廷、與眾人而言就是一張白紙。
前朝捧他,是他不與司禮監一夥。
老祖宗捧他,是知道皇爺屬意他,且陸斜根基不穩,隨時憑心意拿捏。
陸斜個毫無建樹之人上此等高位自然無人信服,一個閹人無所依仗,又無後嗣傳續繼承,日後只能依附陛下聖恩。
陛下啟復西廠,就需要個這麼無權無勢所依的乾淨人。
書冊下紅唇困憊啟合。
「他升不升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人沒去早議,公務不都辦好送去了麼。」
「我現在戴罪之身,身負刑拘又不用去御前上值,那在何處辦差跟去經廠都差不多,懶兩日便懶兩日。」
指節分明的手握住書從臉上扯下,一雙狹長眸子眯瞪:「你不准我休?」
動作牽動鐵索碎聲在屋內一陣迴蕩。
一位秉筆對內廷掌印如此實在無忌又張狂,可劉栩不怒反倒心意暢快。
門前太醫聽得屏息,他們關係宮裡眾所周知,心照不宣地閉口罷了。
只是眼下門戶大開,院中儘是人,如此眾目睽睽下調情哄逗......這明明沒病,拉他來做什麼。
他想走又沒得吩咐,暫時不敢妄動,佇在門口手心汗涔涔握住藥箱。
祁聿神態惺忪懈惰,眉心還蹙著些小意。語態質問的張揚,配他孤高清姿正是相得益彰。
劉栩勾唇,無奈道:「休,你休便是。」
大是祁聿說什麼便依什麼的架勢。
祁聿肩胛頂把椅背,人往起坐正些,她指尖虛虛掐著書冊。
「我今夜去詔獄不回來了,特候您回來同您親口說聲,午膳晚膳就詔獄陪你用了。」
劉栩蹙額,他剛來祁聿就要走,還是出宮一夜不回那種。
他曳眉,「明日也不早議?你可沒有如此反常過。」
祁聿入了司禮監後早議從不遲誤,做了秉筆更是日日天不亮便去批改文書,風雨無阻數年。
就連休沐也是早議後事情處理完,怎麼突然......
劉栩心下有疑,啟唇卻是:「你隨心就是。」
他轉身,自然去祁聿衣櫃前,拉開給人挑了件內襯薄絨的披氅。
細心囑託:「別再誤飲冷物,上次嚇人。你一病總是難好,多年太醫都說你底子不好要養著。叫身邊人仔細伺候,你養成如今這樣也不容易。」
「今年雨少天燥,可早晚風尖,你多穿些。」
取了衣裳兩人隔著半間屋子四目相對。
祁聿端坐舒嵌椅子中,眼中明顯不喜他的囑告,可走近將手中披氅遞出,祁聿照舊順服地接下。
「好,記下了。」
脆聲摻拌鐵索碎聲,是種別致懨懨的清冷,一種怪異的好聽。
祁聿此刻自帶被束縛的感官有些惑人,劉栩不禁又將人往眼底裝。
他們相處生硬又親和,生生熟熟攪在一塊,劉栩明知夾生也放不開人。
「等你回來。」
祁聿聞聲蹙眉。
李卜山死後,上次受刑例外,劉栩幾乎要她在目之所及之處,怎麼一下就接受她出去過夜了。
祁聿陡然微微意識劉栩這話意思有些深遠,她酌目將人擺眼底定睛,卻看不懂劉栩半分。
劉栩不算慈祥面容此時舒眉藹目,尖銳在眉尾下藏著蓄勢待發的鋒利。
這會兒劉栩不算嚇人,他動起怒強逼起人的那樣子......祁聿心跳撞得她有一二分心神不安。
看祁聿警惕神色,劉栩淺淺勾唇。
「明日早議不來那後日呢?你這般行徑,新晉的陸秉筆還道你厭惡他。」
她蹙眉握緊披氅,腳下顛退半步與劉栩拉開距離。
抿緊唇:「就是厭惡。」
腳下速速繞開案桌從另一側出門,「走了,我還要胭脂米。」
腳踝明明鎖著刑具,人卻在適宜動作下照舊依性橫衝直撞,刺啦聲吵耳朵。
門前太醫都退開半步給他讓路。
祁聿性子真是肆意張揚,慣的。
出門抬眸瞧見對面廊下的陸斜,一身赤紅陡然刺目,天質自然熟稔身段將她心跳刺慢一拍。
祁聿即便速速扭過臉,腦子強行覆過陸斜那夜同她的最後一段話。
我不是同你背影相像的無關緊要之人,我不是殿下要你盡心勞力庇護的奴婢,我也不是你恩人陸詹事遺孤,我是陸斜。
祁聿,我們重新認識一下,我叫陸斜。『斜風細雨不須歸』的斜。
她將陸斜強行擠出腦中,用氣息翻壓諸般莫名掙起的心緒。
果決地朝宮外去。
陸斜目光追隨前夜見過後再也不見的身影。
祁聿餘光都不給......
劉栩越過桌面,將祁聿方才看的書撿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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