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殺了一直想殺的李卜山,將東廠拿了,削了劉栩手上內廷私權。現在陳訴拿過的那張下令每日圖畫的御批紙,此物陳訴不能用以翻身,還受制劉栩,正好叫劉栩陳訴兩人有了隔閡。
司禮監一人死,一人分權、一人退出朝議,祁聿一人『獨大』。
當今後宮皇子均在長大,只要沒登基,誰
知他朝誰坐金鑾殿。
殿下為人醇厚朴茂、朝廷建樹不高,早年又在國家祭典上行過錯,一個『不堪為君』的批語算是為君硬傷。
司禮監那幫人真想將殿下翻下位可謂是簡單至極。
殿下以李卜山案用他做了由頭向司禮監『低頭』,討了劉栩薄面,叫司禮監出面護一護殿下將來。
這回上林苑監案子亦幫太子給今朝的內閣種了個不善的種子,日後登基殿下可以拿鍾方煦開刀,能光明正大培植自己的內閣。
從司禮監內部、至殿下處境、至日後朝廷擢人,祁聿沒一處不周全。
若不是貼身親見,他不敢相信怎麼有人能將這麼多方行得如此滴水不漏。要不是大旱暑熱乃天行,陸斜恨不得都要錯覺這也是祁聿做的。
祁聿當真應了『善謀者取成功,能略者定乾坤』這話。
每個人幾時入局,在局中是何作用,陸斜便是此刻撥了局看,也有些沒看明白。
好似所有人這些時日一舉一動、一悲一喜,都由祁聿操控著組成現下這個局面。
陸斜長吁口氣,他自知沒有祁聿這番本事。
可祁聿如此危險地走鋼絲,一步失腳便萬劫不復。
他輕輕扯扯祁聿衣裳:「我能為你做什麼......我想為你做些。」
哪怕微不足道。
雖然陸斜覺得自己什麼也做不成。
祁聿扭頭,看著陸斜那張臉,五官與四年前等比放大後,反而模糊了祁聿對他的最初印象。
她看不到陸斜那張背了。
祁聿眨兩下眼。
「你什麼也不說、什麼也不曉,就是在幫我。我欠你們家良多,我不想殺你。」
這些是她的肺腑。
陸家與祁聿、與她而言都不同。
順著陸斜的話她想陸斜能幫她什麼。
她此生的路定死了,陸斜能幫她的確實不多,但她有道一生所求只有陸斜能做——幫她將祁聿屍骨葬出去。
這是陸斜答應過的,他家教養好,不會食言。所以陸斜一定要活著。
「可你也想過殺我......」
陸斜指腹心有不舍地扣緊指甲那麼大的布料,悶聲:「你當初叫我住你屋子,是不是想殺我。我爹不是給你一碗飯救命麼,為什麼要殺我。」
祁聿發現今夜陸斜面前她可以短暫的歇下心算,跟個人樣同他閒散幾句。
不必字字句句、每個神情都考慮當下如何最合適、最不漏破綻、最合算計。
她朝陸斜方向翻個身,毫無儀態仰躺在陸斜目光之下。
「對不起啊,我殺人殺慣了,不會報恩。」
「但你現在這樣也很好,聰明、倜儻、未來可期。就是不小心被我養成了斷袖不太好,這點你改改。」
未來可期什麼時候是說個閹人的。
陸斜不知祁聿怎麼了,好像在同他剖露什麼。
祁聿聲音清、淡、碎,不同白日見到的那種生氣,是種陸斜形容不上來的祁聿模樣。
祁聿都明說他是斷袖,陸斜大膽抬手去扣祁聿腕子,悄悄給人搭脈。
有些怨氣:「白日你才說斷袖噁心。」
祁聿看著自己腕子上覆著陸斜的手,就這麼看著。
不知自己是沒力氣掃開還是無所謂。
她看陸斜:「李卜山真死了?」
這都死多少日了。
「我一刀腦袋就掉了,挺好殺。」
話輕鬆說完陸斜才想起,祁聿很多年籌謀才等著這麼一個機會......李卜山一點也不好殺,他收回李卜山好殺這句。
李卜山好殺?真死了。
祁聿牽唇,那就好,那就好。
陸斜發現祁聿眼底那種隨時提防人的警惕蕩然無存。
嚇得指腹狠狠一切,祁聿此刻的脈象虛弱又寧靜。
這麼明顯切脈的動作祁聿也無動於衷,兼祁聿瞳孔微微散光,他嗓子塞滿驚慌:「祁聿!」
祁聿目色稍稍凝一絲神,沒注意自己無神樣子嚇著人了。
腕子一鉤便絞住陸斜幾根指節。
「你在這裡陪我一會兒,我想睡一覺,睡一覺我就好了,今日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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