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那會,他們好歹也做了一陣子的同班同學,雖然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三句,但他當時成天和程朔混在一起,怎麼說也不可能認不出他吧?上次同學會,所有人可都說他一點沒變。
「他喊我送衣服,我放這兒了。那什麼,他不在的話我先走了。」
柏晚章依然沒有要多聊的意思,連一句客套的挽留也沒有,頷了下首,轉開目光。
蔣飛杵在門口,捏著門把始終沒有要按下去的意思,終於,他忍不住回頭,「不是,你真的沒認出我嗎?我變化有那麼大?」
在對上柏晚章白熾燈般冷淡的雙眼時,蔣飛有理由懷疑,可能不單是他,除了程朔,柏晚章壓根沒記住學校里任何一張臉。
除了程朔。
「當時你在小樹林裡被欺負,我和程朔一起過來救你的。」他只好補充了一句。
柏晚章低眸,思忖不過三秒,說:「我記得。」
蔣飛默默地咽了口老血。好嘛,敢情在柏晚章的記憶里他就是塊背景板!
「你變化還挺大的啊,聽程朔說你現在當醫生了,真是想不到,在哪個醫院?下次我生病了來找你。」蔣飛昨晚睡得迷迷糊糊,記不太清程朔念的那些話,就記住了醫生兩個字。
柏晚章惜字如金:「最好不要。」
「我就開個玩笑,誰想沒事生病?」蔣飛找了句補,瞅見他腹部的繃帶,「你是碰上醫鬧了嗎?」
「嗯。」
柏晚章沒有糾正。
「這年頭人人戾氣重,說話也得戰戰兢兢,」蔣飛感慨,「不過再怎麼說,命還在就好,我是真沒想到還能有天看到活著的你。」
柏晚章擰了一下眉心,敏銳地抓住一絲怪異,問道:「什麼意思?」
蔣飛還沒有察覺到不對勁,絮絮叨叨地說:「當年為了你『去世』的事,朔兒一蹶不振好久,我都看不下去。好不容易沒事了,都過去了,又突然和我說你復活了,這事真是神奇,我問他到底是怎麼回事也不說,不會是你當時瞎編出來騙他的吧?你別嫌我多嘴,你這樣做可不地道,有句話怎麼說,好聚好散。就算有啥苦衷,你也沒必要這樣騙他感情,白白給你燒了那麼多年紙錢。」
就是為這事,他第一個不贊同程朔和柏晚章複合。
畢竟他是一路見證了程朔為這事受到的打擊,更是直接從一個極端劃向另一個極端,變成了如今遊戲人間的個性,要說沒有柏晚章的影響,難以苟同。
他總覺得這場重逢透著貓膩,可程朔腦子被糊住了,根本不信他。
在蔣飛說話的間隙,柏晚章手背青筋虬結,幾乎要將身上的被子撕扯出一個洞。一旁的儀器發出滴滴的警報,心率在幾秒鐘飆升到一個可怕的數字,染紅了屏幕,不斷跳動。
蔣飛嚇了一跳,轉身想去喊護士,只是晚了幾秒,柏晚章按下床邊的按鈕,門咔噠一聲自動鎖上。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
柏晚章周身透著駭人的寒氣,猶如從地底下爬上來,再沒有一絲虛偽的溫柔。
蔣飛背後冒出點冷汗,一身腱子肉,莫名被盯得抖了幾抖。
「從頭到尾,告訴我。」
白天的花園比起昨晚多了許多生氣,罈子里的花草各自舒展著腰身。
程朔推著傅老太太在太陽下散步,周圍除了他們,三三兩兩也有不少護士推著行動不便的病人在這兒遛彎,閒聊。
一派祥和。
是程朔先開的口:「我和柏晚章早就認識這件事,您是不是已經知道。」
他沒有拐彎抹角,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傅老太太微笑著看著花壇里紫黃色的小花,上手撫了撫,說:「過去的事情,不重要了。」
剎那,程朔難以言說究竟是鬆了一口氣,還是肩上的負擔又沉了一沉。
從見到他的第一面,她應該就把他認出來了,那時,他還是以傅紜星朋友的身份出現在醫院。一切仿佛發生在昨天。
一開始,他不理解傅老太太對他的熱情,後來又以為這是一種隱秘的偏見,然而始終蒙朦朧朧。如果真的想要他消失,對方有一百種方式都不止,何必在這裡與他耐心交談?
他不明白。
良久沉默,陽光灑在傅老太太滿頭銀絲,她輕輕喟嘆了一聲,聲音穿過悠長時光里每一粒灰塵,厚重地落地。
「晚章的身體從小就不太好,直到三歲時一次發病,在醫院裡檢查出了這個病。他情況特殊,怎麼都找不到一顆合適的心臟,後來終於等到供體,他卻不願意做這個手術,急得他媽媽差點跳樓。知道情況,醫生也不願給他做了,說病人的求生意識太弱,要是在手術台上發生什麼意外,可能都不能自主醒來,風險太大,不如先吃著藥,能活一天便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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