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晚章道:「對方是男人嗎?」
方嶼遲疑地點了點頭,見柏晚章的臉上不見任何反感或歧視的神色,最後一點顧慮終於打消。
「我們交往了半年,可能算不上交往,用他的話來說就是各取所需,找一個伴。他從一開始就把話說的很明白,正好,我也不想太過認真,以為這種新鮮感很快就會過去,就和從前幾段關係一樣,但是後來的事情完全脫離了我的打算。」
「他對我太好了,就好像真的在談戀愛一樣,比我過去每一任男友都要細心,照顧我的感受,準備驚喜。我後來從認識他的人那裡得知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但那個時候,我已經陷了進去,哪怕知道那些溫情都只是不走心的手段,可是我控制不住......我一直以為他也是有那麼一點喜歡我的。」
柏晚章靜靜地看著方嶼說著說著紅了的眼眶,遞上一張紙巾。
方嶼接過擦拭去臉上的狼狽,儘量發出更為正常的聲音:「分開後不久,我就看見他和別的男人在一起約會,我知道他沒有心,但是看見他們的那一刻我很不甘心。憑什麼?明明最開始是他先對我那麼好,所以我才會陷進去,憑什麼現在只有我困在裡面走不出來?」
聽到這裡,柏晚章終於開了口:「也許就像你說的那樣,你只是不甘心。」
「是,可我該怎麼辦呢?」方嶼苦笑,「我忘不了他。」
「將更多的經歷投入到別的事情上是一個選擇,除了工作和健身,你可以發展一些別的愛好,例如看書,做飯,爬山,總之要暫時遠離和對方相關的一切。」
「也有人在對我表示好感,可是我現在已經不再相信感情。」
「我不建議你在這個時候開始一段新的關係,如果僅僅是為了忘記他。」柏晚章的聲音在偌大的包廂裡帶來一絲回聲,沉穩,令人信服。
對待這類問題,答案往往一成不變,最主要的是當事人能夠與過去和解。
但要做到,苦難重重。
「我知道了,謝謝,和你說完後我感覺好多了,」方嶼如釋重負地撐起一個笑容,「或許我只是想要能有一個人聊聊天,這些話我沒辦法和別人說。」
柏晚章輕輕合上鋼筆,「如果你的心情依然不太好,可以再來找我聊天。你放心,客戶的隱私一直是我們這行放在首位的事情。」
「謝謝你。」
方嶼再次鄭重地道謝。
對方離開以後,包廂里只剩下柏晚章一人,桌上沏滿的花茶還一口未動。
他合上記事本置放在沙發一旁,走到百葉窗前,透過稀疏的縫隙看向窗外,夜空投下一片虛晃的月光,在地面上畫出一弧規整的圓。
時間很晚,萬籟俱寂,白日繁忙的街道上只有幾輛晚歸的車子呼嘯駛過,踏著一路昏黃的路燈。
心理醫生的工作使他早早學會了在傾聽旁人的遭遇時剝離自己的身份,作為最基本的職業素養。但在剛才聽到方嶼談話間的某一刻,竟忍不住抽離了一絲恍惚的思緒,想到了那個人。
藏在袖口下的手腕隱隱作疼,帶著一絲潰爛般的癢意,控制不住發作。
藥膏無法根治,總是隔一天就要換上新的。
柏晚章撕開那層薄薄的藥膏,青紫的傷痕遍布在一處深可見血的陳舊牙印周圍,觸目驚心。
只有反覆的啃咬才能留下這樣可怖的印記。
他將血色淡薄的嘴唇對準了那塊幾乎被咬爛的肌膚,重重咬住,感知不到疼痛一般,齒間深陷入肉里,直到嘗到一絲鐵生鏽的氣味,喉結上下滑動。
又一次,新傷掩蓋了十年前的舊疤。
無止境地重複這套自虐般的行徑,只是為了貪婪地留住那個人留在他身上的最後一道印記,與幾乎嗅不到的氣味。
反反覆覆,周而復始。
「程朔。」
柏晚章舔去唇上的血輕喚出這個承載了太多情緒、厚重滾燙的名字,終於,能夠踩在這片與他共同生活過的土地上,與他呼吸同樣的空氣。
他現在在做什麼?
月色冷冽,藥膏重新小心翼翼地覆蓋住那片潰爛的傷痕,就好像一切從未發生過,仍然乾乾淨淨。
柏晚章提唇笑了一下,喃喃低語。
「晚安,程朔。」
第30章
程朔最後還是斥238.5塊巨資買下了第二個貓爬架,快遞三天後的上午送到,他蹲在家裡對著教程擺弄了那堆木塊零件整整一天,不負眾望,最後拼錯了得重拆再來。
手工這塊領域,他的頂峰估計就是在夜市里串串手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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