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朔早就有了這個猜測,但真的從傅紜星嘴裡聽到,還是有點不忍,對那個素未謀面的『哥哥』印象又下跌了兩分,他換了個話題:「你為什麼會喜歡音樂?」
「習慣了,」傅紜星看向遠方的教學樓,被即將落山的太陽鍍上一圈暖洋洋的金邊,「小的時候家庭聚餐,有一個叔叔送了我一把吉他,那是我第一次接觸到音樂,自然而然就走上了這條路。」
「這麼簡單?我還以為有什麼故事在裡面。」程朔偏頭笑了下,「你親叔叔?」
「不是,」傅紜星的腳步頓了一下,「已經很久沒有聯繫了,他在國外。」
他們沿著草坪走到了教學樓外,遠遠看見湖邊坐了不少人,大部分是從校外來參觀的遊客,應該是大學的熱門景點。程朔站了一下午,現在只想坐下來喝點酒放鬆,沒想到在找位置這件事上犯了難。
看見他四處張望,傅紜星不冷不淡地出聲:「跟我來。」
程朔愣了一下。
這好像還是傅紜星第一次主動帶他去什麼地方。
步伐的順序發生了顛倒,程朔跟在傅紜星身後走進了教學樓,爬上一層又一層灰暗的樓梯,沒有想到傅紜星會徑直帶著他來到頂層,推開沒有上鎖的鐵門。
剎那間,冷風襲來,整個校園的風景都在殘餘夕陽下盡收眼底。
程朔在原地頓了一會才走上前,雙臂搭在欄杆上俯瞰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都像螞蟻一樣渺小,找不到詞語來描述心情,「你怎麼找到這種地方?」
關上了門,傅紜星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偶然發現,午休的時候我會上來吹風。」
程朔坐在了欄杆前的石板,把酒放在地上,高度正好可以看見遠處的風景,依稀辨別江慶大橋的輪廓。除了風聲,一切都很安靜,沒有人會來打擾,的確是傅紜星會喜歡的地方。
傅紜星坐在他旁邊,冷不丁地問了句:「你呢?」
程朔還沉浸在景色里,沒有反應過來他在問什麼,「什麼?」
「你當初為什麼沒有上大學。」
「不是說過了,高考沒有發揮好,加上高中三年天天逃課打架,不是學習那塊料。」程朔拉開一罐酒仰頭灌了幾口,聳了下肩膀,餘光乜向身邊的傅紜星,半開玩笑:「你要是碰見十七八歲的我,肯定會被嚇跑。」
他語氣輕描淡寫,好像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值得深挖的事情,但傅紜星知道事實不是如此,他的眼眸深得發黑,毫不留情刺破了程朔浮在表面的笑臉,「但你的英文很好。」
程朔愣了一下,「你從哪裡得出來這個結論?」隨即止不住笑得直不起腰,擦了擦眼尾,「不會就因為我給酒吧起了個英文名吧?」
「你送我回家的那天晚上,哼的是一首英文歌。」傅紜星說。
程朔唱的很爛,就好像腦子裡根本沒有音調這個概念,每哼一遍都能把譜子重新編排一遍。與此形成矛盾的是他的英文發音很標準,一點也不像單純的模仿,沒有經歷過的學習。
縱使高考失利,也有許多其他的選擇。
不至於像他說的那樣,一定要做最壞的決定。
程朔開了罐酒遞給傅紜星,唇角的笑意很隨性,透著點無奈,「好吧,我不是從一開始就是個學渣,雖然沒怎麼用心讀,但考試的時候運氣好也能排上十幾名,後來是因為我爸。」
傅紜星等待他繼續說下去,或許是天台的風太冷,他仰頭灌了幾口酒,喉嚨騰起灼燒的感覺。
一路燒到胃。
「我家以前沒有什麼錢,我媽很早就不在了,我爸沒有手藝也沒有文化,中年人想要找份養家餬口的工作不容易,為了給我攢大學學費,瞞著我打兩份工,半夜給工廠當保安,結果摸黑出了車禍,倒貼進幾萬醫藥費。」
程朔放下空了的啤酒罐,緩了一會兒繼續說:「我那個時候腦子一熱,想著既然供我讀書要我爸這麼辛苦,差點連命都搭進去,乾脆別讀了,我看不下去別人為了我這麼拼死拼活的付出,因為這個和我爸吵了快大半年。」
「所以你是故意考差?」傅紜星捏著易拉罐的手收緊,鋁皮凹進去發出銳利的聲音,手背露出顯目的青筋。
「差不多吧,」程朔低頭點了支煙,火星若隱若現,天已經暗了下來,「後來我跑了。」
傅紜星沒有明白,皺了下眉,「什麼叫做跑了?」
「就是字面意思,我高三跑出去了大半年,想要自己打工賺錢,當時腦子被門夾了,覺得天底下沒有我幹不成的事情。」
程朔是笑著說出這些話,視線沒有目的的眺望前方,夾著煙頗有幾分對當年自己的諷刺。傅紜星笑不出來,看著他的側臉冷冷地問:「然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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