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弟妹長大、各自事業有成，人類的眼角長了細紋，漆黑的頭髮因為歲月的無情而斑駁。

很快，人類的細紋越來越多，背越來越彎，長年不分晝夜的勞作讓他患上各種疾病，本就瘦弱的身體變成了一張紙，輕飄飄地貼在床榻上。

人類進入了生命的盡頭，很自然的，在見了弟妹最後一面後，他死了。

人類是一個壽命極短的種族，區區不過百年，在祂看來就是眨個眼的功夫。

看過人類的一生，祂本該將目光投往別處，或者接著沉睡。

可陌生的感覺讓祂不舒服，祂花了一千年才意識到，是疼痛。

那疼痛沒來由地蔓延、生長、壯大，祂不懂任何感情，也不該存在任何感情。

祂又意識到祂在想念，又是一個陌生的情緒，祂在想念那個死亡的人類。

祂將時間線往前撥，時間再度回到人類出生後，人類的一生重複上演，上學、打工、死亡……

看完，細細麻麻的疼痛又襲來，祂停頓了一會兒，再度撥弄時間線，觀察這名人類。

等到人類的世界線到達盡頭，祂繼續撥動那條時間線，反覆觀看。

祂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除了那名人類。

祂只想看到那名人類。

祂觀看人類上千上萬乃至上億次，祂的所有情緒、感情都來自人類。

祂沒有名字，但祂記住了人類的名字，喬慕，喬家大院的喬，愛慕的慕。

儘管祂不知道什麼是喬家大院，但是人類向別人介紹自己時是這麼說的。

祂知道了美醜，喬慕是最好看的，其他的存在都是醜陋的。

祂知道了人類豐富的情緒，祂學習到的情緒也僅會因為這個人類勾動。

祂愛上了名為喬慕的人類，在人類自己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一隻恐怖的、難以形容的存在一直在注視他、愛著他，隔著幾十億年的時間線前，對他說著祂創造的語言。

祂一遍遍喊著吾愛，一遍遍述說愛語。

可漸漸的，祂不滿足只在時間線外看他，祂想要參與他的人生，祂要喬慕短暫的生命變成永恆，祂要永遠陪伴喬慕，祂要喬慕永遠陪伴祂。

然而，人類和怪物的差距太大，祂緊緊露出一根觸手，就會讓祂深愛的人類變成一灘爛泥。

祂開始尋找各種辦法，往回追溯時間線，祂為人類的祖先添加了經過祂改造的魅魔血脈，而這血脈會順著祂制定好的命運軌跡，和喬慕完美結合併變異。

喬慕不會因為看到祂就會受到傷害，喬慕的身體會在和他的親密中逐漸變成永恆的存在。

祂開始想著和人類相遇的情景，露出甜蜜的微笑，虛空中，是祂痴痴的呢喃。

喬慕……喬慕……喬慕……祂的人類……祂的愛……

然而，祂卻發現，在人類存在的時間線時，無論祂怎麼努力，祂都不會和人類相遇。

再強大的怪物，也難以超脫既定命運的軌跡，怪物和人類，本就不可能。

怪物變得執拗，祂把所有的時間用來注視人類，以及解決和人類相遇的難題上。

祂痛苦到發瘋，為無法得到的愛人，如果祂註定無法和喬慕在一起，為什麼又要祂看到幾十億年後的喬慕？

後來，祂終於想到了一個方法，那就是把自己分成數份，祂一個無法見到喬慕，但好多份祂總能有一個見到喬慕。

祂抽出自己的血液，製成第一個自己，叫聞滄，聞滄也是藥，用來強化喬慕的身體。

然後，怪物挖下全部的眼睛製造出洛厄爾，砍下所有的觸手做出阿茲加爾，剩下的肉塊成了後均，浮現的光芒變成托蘭。

命運出現了改變，祂可以見到喬慕，但是不行，還差一點。

那些同情人類的、由地球本土誕生的神把自己的全部祭獻，將人類世界保護起來，這讓喬慕有可能會一輩子待在那個保護屏障內。

祂看到了所有，算好了所有。

用黑洞送喬慕過去，再帶他回來。

祂的所有切片會追隨過來，祂將最後一點力量放到祂故意讓那些怪物拿走的殘骸內，只等喬慕的到來。

祂徹底消散，卻也不是消散，祂變成了五份，每一個切片都是祂。

祂最終還是和喬慕在一起了。

真好。

喬慕醒來的時候，他已經不在那個怪物遺蹟了，後均擔心地將額頭抵在他的額頭上：「小羊，你還好嗎？嚇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