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化身,竟然會愛上一個它眼中與螻蟻無異的人族生靈,這是何等的不合常理。
天道本沒有感情,它本就是這方世界所有生靈誕生的起點,也是這方世界萬物歸寂的終點。
所以世界萬物,無論是花鳥魚蟲,還是大能修者,在它眼中都是渺小如一。
直到祈懷月這個「意外」出現,直到天道沉默地注視著,他的化身愛上一個偏離它原本軌跡的「意外」,天道被迫同步感覺到了生靈的情感。
而它在感覺到感情時,第一次學會的感情,便是憤怒。
天道的憤怒不止限於它的化身,竟然敢將它身上的氣運以及大道靈則之力,分給一個渺小的凡人,它的憤怒還在於,這個凡人甚至不願接受它化身的這份愛意。
如同創造之物一步步超出了自己的掌控,天道本以為送走祈懷月,已經是他結束這場鬧劇的最好方式。
直到它感覺到,它的化身也在憤怒,甚至憤怒地暴動,做出更不符合常理的事情。
天道終於下定決心,它要殺死這個背叛了它的化身。
在他們自以為得到幸福之後,讓它的化身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死在他眼前。
無論祈懷月最後是否選擇自刎,它都會讓它的化身感受到世間最殘酷的疼痛。
這是與它的化身讓它感覺到生靈污穢的情感,同等殘酷的報復。
而等它將這兩個「意外」完全剔除,它就可以回到天道的正軌,重新變回原本億萬年無情無欲,不受人間絲毫干擾的天地大道。
而聽著天道的話語,祈懷月突然鬆開了握住師尊衣袍的手。
他第一次抬眼,看著所謂「天道」化成的人形。
祈懷月能感覺到,天道話語中對他與他師尊隱藏著的深深惡意。
可是即使變成人形,天道選擇變幻的人物形象,竟然與他的師尊有七八分相似。
最大的不同,就是「天道」與他師尊不同,眉眼中含著漠視著所有人,包括他在內的冷淡無情。
師尊像仙,卻有人的溫度。
天道只像億萬年無情運行的日月,從始至終只向他投來傲慢冰冷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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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如果真的無情,天道就不會出現在這裡,更不會讓他進入雷劫之中。
祈懷月仿佛隱約握住了最後能讓他得償所願的武器。
他抽出月常劍,一步步走向天道。
天道不可能被外物所傷,它不懼怕化身的攻擊,更不會害怕這世間修者看似恐怖的道術法器,因為所有的大道靈則,本就是它賜予生靈的自身的部分。
它冷眼看著這個人類走近,不驚訝於這個人類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會做出何等發狂的事情。
哪怕祈懷月此刻跪下來向他求饒,它也不會對要殺死它化身,以及祈懷月的事情有半分動搖。
直到祈懷月走到它身前,將握著的月常劍遞給它。
少年蒼白的面孔上浮現出一點淡淡的,轉瞬即逝的柔軟笑容。
「如果您殺了我,您就會放過我師尊嗎?」
祈懷月在賭。
他在賭,師尊對天道的影響,會比天道自認為的多得更多。
天道沒有接過他手中的劍,祈懷月像是預料到了這般結果,他深吸一口氣,然後將月常劍輕輕舉起。
只是月常劍的劍端不是對準冷眼注視著他的天道,而是對準他自己的胸膛。
極其細微的噗嗤一聲後,鋒利無比的月常劍,順利地沒入了他的胸膛。
有點疼。
原來,師尊前世自刎的時候,竟然這麼疼啊。
但其實也挺快的,一下子就捅進去了……
祈懷月在劇痛的虛弱中,突然感覺他的手被一種恐怖的力道握住。
天道化身的男人,以一種堪稱恐怖的冰冷目光看著他。
像是看著最憎惡,最污穢,最骯髒的魔物,不對……天道絕不會以這樣情緒外露的眼神,看著人族眼中厭惡的魔物。
螻蟻或是人族,在它眼中本都是一樣的。
可是看著沿著雪白劍身流出的,染污著少年雪白指尖的鮮紅血液,一種絕不屬於它自身的瘋狂情感,讓天道陷入最厭惡的本應是人類才會生出的憤怒,痛恨,畏懼,甚至是慌張,痛苦之中。
明明只是一個人類,明明是一個他早就下定決心剷除的普通人族……
少年虛弱的指尖,輕輕抓住了天道靠近他胸膛的手。
「不要救我。」
這一刻,祈懷月看著天道,仿佛依賴地看著不久之後就會融入天道體內的師尊。
他帶著一點委屈,害怕,又無比信任的放心,小聲說道。
「無論我……之後去了哪裡,師尊,都會來找我的,對不對?我,沒有丟下師尊……只是有一點意外,要讓……師尊過來找我了……我會,乖乖等師尊的,師尊,不要著急,我會乖乖等,師尊,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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