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承淵的目光,卻陡然冰冷沉暗如徹骨霜雪,停留在少年單薄的脊背上。
未來之他,到底做出了何事,才會讓他的小弟子,如此輕描淡寫地說出「暖床」二字?
他日後,莫非真的墮落成一個連魔物都不如的邪修?
……
祈懷月尚且不知道自己給年少的師尊,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傷害。
他躺在充滿師尊氣息的床榻上,將自己包成了一個厚厚的繭子,等師尊回來。
然後他等啊等,等到窗外的烈日都落到他身上了,祈懷月從熱乎乎的被子裡出來,才發現自己不知不覺睡過去了一夜。
可看了看被他整個人占據的床榻,祈懷月突然清醒過來。
該不會是昨晚他的睡相太差,師尊被他嚇得乾脆不和他一起睡覺了吧?
抱著格外歉疚的心情,祈懷月下了床,他一推開門,便和剛從別院房間出來的孟玄素撞了個對臉。
孟玄素臉上的震驚神情,仿佛目睹了天崩地裂之情一樣,難以置信。
「他,他讓你睡他的房間?」
想到平日裡連別人碰他的劍,都會冷臉低壓得像座無情冰山似的諸承淵,孟玄素完全想不到,如諸承淵這樣像是斷絕了七情六慾的人,也能容許外人住入他的房間。
而且,而且少年身上,還披著諸承淵的衣袍……
祈懷月還記恨著昨晚孟玄素打了他師尊的事情,一點都不想搭理這個看著就惹人嫌的年輕版孟宗主。
然而他冷臉想從孟玄素身邊走過,孟玄素卻像一塊甩不開的牛皮糖一樣跟了上來。
「喂,就算諸承淵收留了你,我是大師兄,他是我師弟,這裡是我師尊的地界,能不能讓你留下,也是我說了算。喂,你跑那麼快幹什麼?」
祈懷月快步走著,在他差點忍不住蠢蠢欲動著想和孟玄素打一架,報昨晚師尊臉上傷痕之仇的時候,突然看見師尊的身影從山林中走出。
似乎是練了一夜的劍,諸承淵衣袍上帶著淡淡的寒露,面容上仍然是看不出太多異樣的冰冷平淡。
他走到祈懷月面前,本就寒漠異常的神態,看向不識好歹,仍敢來煩擾他弟子的孟玄素時,黑眸底部的銳利森寒劍意待發而出。
孟玄素還沒見過諸承淵這般冰冷得似乎隨時可能拔劍殺人的模樣,他甚至忘記了此刻不是昨夜練劍的時候,他還可以靠修為壓制諸承淵。
孟玄素下意識地後退了幾步。
「我,我又沒動他,你那麼凶幹什麼?……還記不記得我是你師兄了」
最後一句話,孟玄素說得格外心虛。
他就沒見過像諸承淵一樣剛入門沒多久,不說對他恭敬請教,平日裡就老是冷著一張臉,還時不時在練劍時吊打他的師弟。
雖然表面一直不肯承認,可孟玄素其實一直清楚,諸承淵距離真正趕上他的修為,全方位地吊打他也差不了幾年了。
一想到這裡,孟玄素頭皮更加發麻。
他自欺欺人地轉身,自以為小聲地說道。
「我才懶得理你們這對小怪物,我去找師尊了。」
不說諸承淵,祈懷月都聽到孟玄素這句抱怨。
祈懷月一時火氣更大,旁人詆毀他可以,可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旁人出言不遜,詆毀他的師尊。
更何況此人還是他師尊的師兄。
「你說誰……」
然而一股力道牢牢扣住他的手腕,祈懷月下意識地順著師尊的指骨,看了面色冷淡的諸承淵。
等他回過神,再看向孟玄素時,發現孟玄素不知何時早就溜得無影無蹤。
「師尊,我幫您再教訓他一頓。」
然而諸承淵的面上,卻不見多少怒色。
「無妨,我不介懷外人言語。」
祈懷月還是有點為師尊委屈。
「孟……玄素,平日就是這麼欺負師尊的嗎?」
看著祈懷月為了他而生氣得眼角微紅的模樣,諸承淵此刻心中竟然泛出淡淡的愉悅。
他從小的心性就格外冷漠,不在乎常人在乎的富貴浮名,更不在意外人的冷眼排擠。
孟玄素在他眼中,和他練劍時所斬的松竹巨石,並無太多差別。
就算是他的師尊,對諸承淵而言,也不過是一個引他入道的浮標。
他不僅不惱怒孟玄素剛剛的出言不遜,甚至有些喜歡剛剛孟玄素罵他的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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