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越和看著自己的手,能感覺到身體裡怪異而磅礴的,卻似乎像是他本來身體中一部分的龐大力量涌動著。
多麼可笑。
明明他是被魔物撲食之人,這一刻,謝越和竟然生出些悔意。
為什麼,他不早點被魔物啃噬?
若是早一點,在他遇見祈懷月的更早之前,讓他墮落成魔,即使是擔負判師背祖,招惹萬世惡名的惡果,他也一定甘之若飴。
力量,他曾經魂縈夢牽,夢寐以求主導自己生死的力量。
竟然,這麼輕易就能得到了。
謝越和甚至能感覺到,即使祈懷月不給他餵下任何丹藥,他不需要任何外物,只需安靜修養幾天,就能讓身上的所有傷勢都恢復如初。
包括,曾經心心念念想要治癒的腿疾。
為什麼,你不早一點出現?!
謝越和怨恨,又似乎是用盡畢生力氣地看著祈懷月。
若是再早一點救下他,讓他不用變成魔修,他或許還能渾渾噩噩,當著一輩子默默無聞,百年而死的病弱凡人。
又或者是他若能再早一點遇見祈懷月,沒有觀淵劍尊在其中阻隔,他一定會欣然帶著,或者是綁著祈懷月與他一同叛宗。
為什麼,不能讓他比劍尊更早遇見祈懷月?
為什麼,不能讓祈懷月更早出現再救下他?
亦或者,再晚一點,即使死在魔物的口下,他也不至於讓祈懷月看見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有時候,謝越和真的覺得,若是世間有主宰一切,編纂每個人命運的大道,或許他的一生,就是天道刻意編造出的,最滑稽可悲的玩笑。
謝越和開口,狠毒惜命如他,從前絕不會料到,有一日他會真心實意地說出放棄性命的話。
「殺了我。」
或者說,在遇見祈懷月之前,他從不曾想過,會為了一人,而放棄自己的命。
可是,若殺他的那個人是祈懷月……
腦中一幕幕與少年相識相見的場景閃過,第一次從飛山靈猿手下救他,日出時少年人奪目出眾的璀璨驕傲眉眼,秘境裡不情不願,卻還是救下他的生動面容……
明明只是短短几面,卻足以讓襤褸沉暗如他,竟也能為了旁人,捨棄自己的性命。
……祈懷月……
僅僅是默念著這個名字,謝越和都能體會到身體中涌動的,如同酷刑加身,又比仙境極樂更鞣雜難辨的,愛恨交織的痛苦。
謝越和仿佛詛咒般,低聲壓抑著說道。
「在我後悔前,殺了我。」
如果說祈懷月原本就在是否要對謝越和動手之間掙扎,那麼謝越和的這番話,反而讓他忍不住皺著眉,退後幾步。
謝越和難不成是準備了什麼狠毒後手,等著他出手的時候再施展?
前世謝越和無惡不作的魔子陰影,在祈懷月心中實在太過根深蒂固,以至於他根本不相信謝越和會束手就擒,不做任何掙扎地乖乖等死。
如果謝越和剛剛對他出手,他還能沒有任何心理壓力地把謝越和捅死,可謝越和這麼說——
看著謝越和如同真的束手待斃,閉上眼不做任何掙扎的模樣,祈懷月的劍尖猶移著,疑心自己處在幻境中,刺下之後或許還會反傷己身。
在他左右為難之際,忽然間,祈懷月感覺到他手上的佩劍消失,男人修長的手臂緊緊從身後抱住他。
他再度落進了一個熟悉的,充滿著師尊冰冷卻無比安穩氣息的懷抱。
「師尊,你去哪裡了?」
祈懷月一下子放鬆下來,甚至短暫地將謝越和的事情都拋在腦後。
反正有師尊在,就算這時候謝越和暴起傷人,師尊也肯定能解決一切。
祈懷月毫不動搖地相信這一點。
也因此,當他聽到師尊冷沉如冰的聲音時,他抱住師尊的動作一僵。
「懷月,你為何在此處?」
明明被師尊用大道靈則禁錮住行動的是他自己,祈懷月卻無比心虛,這時候他才想起,綁在他手臂上的,短刀匕首柄還沒被他放回去的事情。
而在與祈懷月有關的事情上,諸承淵從不會放過一點疏漏。
感覺到小弟子身體的微微僵硬,左肩微微瑟縮著,似乎想要遮掩什麼的動作,諸承淵毫不猶豫地伸手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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