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幻境中他就咳嗽過，重妄隱隱覺得沈雲清不止是生氣，而是動了大怒，如果今日不給個說法，被懷疑從一開始就別有用心，後果絕不是自己能承受得住的。

「我能解釋。」

重妄下了決心，周身泛起道道白光，當著他的面立下一道天道誓言，「天道法則為束，我重妄在此立誓，若最初闖進望月峰結界時對沈雲清有一絲一毫的褻瀆之心，天罰之下，神形俱滅。」

白光化作虛無，頭頂並未落下天雷，那就說明所言非虛，沈雲清臉色稍微緩和幾分，重妄見狀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力道大得帶起一片塵土。

「我大逆不道，心思齷齪，幻境中罔顧禮義廉恥，我認，但有一句話我必須要說清楚。」

從前顧慮良多，生怕暴露自己的心思，如今真被發現了，重妄反而鬆了口氣，跪在地上腰背挺得筆直，盯著沈雲清的眼睛神色坦蕩。

「我並非垂涎美色貪一時之歡，沈雲清，我心悅你，是真心實意想昭告六界與你結為道侶。」

明明是跪地認錯坦白，他卻搞得像是要當場舉行道侶大典，也不慫了，一下子格局就打開了。

「咳咳咳……」

沈雲清壓抑許久的咳嗽從口中溢出，一聲接著一聲，也不知是驚得還是氣得。

重妄有點慌，但也沒起身去給他順氣，強迫自己忍住了。

今日他這一跪，若不是沈雲清開口讓他起，那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起來，錯過這次機會，以後再想表白就更難了，他不信沈雲清真能狠心跟他恩斷義絕，就像當初沒有真的讓他魂飛魄散一樣。

已經走到這一步，不管結果如何他都要賭一把。

「我不求你回應，只求你別因此氣壞了身子，有氣都撒在我身上就是，別為難你自己。」

重妄一寸一寸膝行過去，停在馬車前從儲物戒中拿出一條純白色覆著層金光的鎖鏈，「這是捆龍索，加上逆鱗，這兩樣東西在手，你要殺我易如反掌，殺還是留，任你處置。」

沈雲清沒出聲，並不是不知道他在拿命賭自己心軟，而是……知道也下不了手。

當年把他逐出師門是如此，百年前那一劍是如此，如今亦是如此，龍崽子還真是天生來克自己的，這輩子耿耿於懷兩件錯事，兩件都是為他，今日又要有第三件了……

「呸呸呸……」九尾靈狐頂著一頭木頭渣子從樹里爬出來，都沒想著逃命，抓緊時間在旁邊吃瓜。

「那個……未來主人啊，這龍不能要，他腦子不行啊，龍族連天道都不用跪，他在這跪你，還把命交到你手裡，一點龍族的傲骨都沒有，算是廢了。」

她說得鄙視，可任誰都能聽出來這是在幫重妄求情。

九尾靈狐也不想這樣，畢竟剛差點被一巴掌拍死，但這條威風凜凜的龍真的有點慘，折了一身傲骨拿命乞求人族的感情，修真界萬萬年怕是也找不出來第二個這樣的痴情種。

沈雲清理解不了什麼是痴情，他只知道自己一時間接受不了親手養過的龍崽子心思不純，覬覦師尊。

「你先回魔……」

「沒有這條路，殺還是留，你只能選其一，不存在趕我走。」重妄眼神執拗，「沈雲清，你已經不要我一次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你不能……不能又不要我了……」

最後一個字落下，那挺直的腰背都彎了下去，頹然又絕望。

眼前的重妄和那年被逐出師門跪在雪地中的龍崽子幾乎重合在了一起，沈雲清到底是也說出再趕他走的話，只長嘆了一口氣，「我只當你是徒兒。」

「那便當是徒兒，這不衝突。」

「如何不衝突，師徒情誼和心悅……」沈雲清有些說不出口，索性囫圇過去，「和旁的情誼怎能相同。」

「那你分得清嗎？你分得清師徒情誼和我心悅你的區別嗎？」

不等他回答，重妄就說出了事實，「你分不清，你也不明白，所有的感情在你眼裡都只有親近二字便可概括，既然在你眼中並無區別，那便還做你的師尊，還把我當徒兒，左右對你也沒有影響。」

這……還能這樣嗎？

沈雲清有些繞不出這個彎了，心中覺得不太對，但仔細想想他說的好像又有道理，在自己眼中是真的沒區別也沒影響。

只是……

「你將天理倫常放在何處？我是你師尊，你怎可……」

「你早已親自把我逐出師門了。」

明明重妄是跪著，沈雲清此刻氣勢上卻被壓了一頭，剛在幻境中重新經歷了一次，他心知自己那時太過不近人情，不太敢在當年逐出師門這件事上多作爭論。

兩相對峙之際，九尾靈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試探著開口，「我覺得這方法行，誰也不耽誤誰的多好，而且今天這事主要還是怪我，我那幻境有點缺德，你們看啊，這秘境中搶機緣寶物者眾多，一直待在這也不太好，要不你們就先到這？抽個空先把我給契約了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