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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說我太封閉自己了,不能再想了,應該多出去走走看看,放鬆一下心情。

母親腿腳不便,沒法帶我出去玩。剛好那幾天盧警察休假,她便拜託盧警察帶我出去玩一天。

一天時間去不了遠地方,盧警察只能帶我到鄰縣爬爬山。鄰縣和我們縣城一樣都在山區,風景大差不差,但出去走走確實會放鬆很多。

回家後,我的情況就好轉了。

我知道這種事很離奇,但我其實不願意承認那是幻聽。

某一刻,我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那些聲音,有沒有可能是父親?

是父親的幽靈,或者是……父親其實沒死?

當年那具焦屍被燒得面目不清,憑什麼認定那就是父親呢?

我把我的猜想告訴母親,但母親叫我不要胡思亂想。

「你爸爸死了,被煙花炸死了。」母親無情地說,「人要向前看,不要總是困在過去。你最近神神叨叨的,就是因為一直在想這事嗎?」

我低著頭不言語。

「如果媽媽也像你一樣,成天想爸爸,沒有心思工作,自己欺騙自己,我們母女倆要怎麼生存下去?阿洄,不准再想過去的事了,你必須專注自身,努力學習,才能變得強大起來。」

我也是個死腦筋,我無法接受,「為什麼?為什麼那件事就這樣過去了?媽媽,你真的已經放下了嗎?」

1996 年的那一夜太漫長,我曾以為天永遠不會再亮了,父親死了,那天一定是世界末日吧。

可天還是亮了,時間沒有因父親的離去而停留,照舊不慌不忙地繼續流淌,一晃竟也過去了兩年。

這兩年母親做了幾份工作,最後留在了煙花廠,每天都很辛苦;我上了小學,成績很好可我一點也不開心,現在成績也開始下滑了。

父親走後,生活即便能繼續也是陰雲不散的,就和外面的天空一樣。

所以那件事怎麼可能就這樣過去呢?

母親深深地看著我,看起來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嘆了口氣。

「阿洄,日子還得過下去,這個世界不是圍著我們家轉的。」母親沉聲道,「你的眼睛要向前看,要努力學習,認真生活,爸爸在天上看見了才會覺得欣慰。等你考上大學,離開了這裡,就會見識到更大的世界。你去看看西藏的雪山,去阿根廷看看大瀑布,或者北極極光什麼的,你看到那些壯觀的景象,就會知道人有多渺小。這個世界有它自己運轉的規律,人死不能復生也是世界的規律。與宏大的世界相比,你那些天真的想法簡直是微不足道,只能騙騙自己。」

我辯駁道:「你說的那些地方也不過是你從書上看來的,你也沒有親眼見過,憑什麼就認定那些事情大,我的事情小呢?我不想關心世界的事,我只關心我們家的事。」

說完我不等母親回答,就跑了出去。

跑到家門外,又忍不住回頭看。

看到母親陷在黃昏的陰影里,沉著肩膀,很落寞的樣子,於是又有些自責。

我知道母親一人挑起養家的重擔,每天跛著腳上流水線,忙得連飯都吃不上,很辛苦,我也體諒她。

母親每次教導我的話,也都很有道理。

但我不想就這樣與過去作別。

這兩年,我覺得母親變了很多,和葬禮上小聲反駁旁人的母親不一樣,和唯唯諾諾收下撫恤金的母親不一樣,和以前膽小柔弱依賴父親的那個母親更是完全不一樣。

反而很像是我從別人口中聽說的樣子。

或許失去了依靠,她又變回了更久以前的她自己。

她想離開這裡,她渴望外面的世界。

她總會在工作之餘看書、聽收音機,通過各種有限的渠道了解外界。可她一個跛腳,又能走多遠呢?

逃避過去,逃避現實,一雙眼睛只看著未來,這不也是一種自欺欺人嗎?

我對母親做回她自己沒有意見,但她不能阻止我做我自己。

我還是想著過去,越來越孤僻,無法走出內心世界。

但我畢竟還小,往往不經意間一個外力作用,就有了轉機。

那是發生在 1998 年底的小插曲。

1998 年 12 月的一天,課間,我正在走神,忽然聽到門口一個聲音喊——「鍾洄!」

我嚇了一跳,連忙抬頭,就看見班上最活躍的那個男生高高舉著一個漂亮的盒子,跑到我桌前。

那盒子是紅色的,上面綁了綠綢帶,就像童話里的禮物盒子,在灰濛濛的冬天裡顯得那麼亮眼,一下子吸引了全班同學的注意。

大家都「哇!」地一聲圍過來。

男生把盒子遞給我,急切地說:「門衛叫我帶給你的,說是有人給你的禮物,快看看是什麼!」

「快看看!」

「快打開看看!」

大家七嘴八舌地催促著。在好奇心的驅使下,他們用一種好似跟我很熟的口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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