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嘉不明所以,裴清輕輕吐出兩個字,像你。
他找打。永嘉擠出一個和善的微笑,說:「既然裴大人喜歡,那就多吃一些吧。」
順勢夾了一大筷子到他的銀盤之中,裴清挑了挑眉,吃罷之後像是讚賞著山珍海味一般道:「可口至極。」
說罷,裴清起了身,向隆順帝作禮道:「殿下有些醉了,請皇上容微臣帶殿下出去醒醒酒。」
初秋的夜已經有些涼,方到了殿外,裴清就接過月若手中的披風替永嘉披好。二人屏退了隨行的宮女和宦官,涼風習習,吹得永嘉酒意半褪,清醒了不少。
永嘉望著熟悉的隱在夜色中的各處殿宇,懶懶道:「出來做什麼?」
裴清笑道:「怕你從綠豆芽蔫成黃豆芽。」
永嘉懶得搭理他,裴清又道:「去宮裡走走,消消食。」說著,順勢牽起了她。
裴清的手很熱,握起來很舒服,但這不是永嘉願意讓他牽手的道理。永嘉面無表情地想將手從他那兒抽出來,卻被他攥得更緊。
裴清輕聲說:「裝裝樣子。」
說起來「裝裝樣子」四字,永嘉想起了剛才永平的話,雖是童言稚語,卻提醒了她。裴清願意同她裝這個樣子,但時日一久難免會被識破。永嘉在這上頭倒是無妨,但是裴清總不可能不要個孩子。不說是個位極人臣之人,便是尋常百姓也想有自己的孩子。
永嘉便道:「南巡之後,可以往府裡頭添幾個人了。」
裴清一時沒解她的話,問道:「侍女不夠用麼?」
永嘉道:「我是說內宅之中可以再添幾個人,你既已成了婚,納妾是尋常事。」
裴清的步子一頓,沒說什麼,重又走動起來時才輕聲道:「不必了。」
永嘉沒說話,只當裴清是明面上推拒。她只是將自己心中所想說出來,他意會就好了。尋常夫妻差不多是婚後兩三年或是正頭娘子有了身孕才開始納妾,裴清自然也要裝一裝樣子。
既是消食,永嘉原是想向御花園中走一走,裴清卻說想去長明宮。長明宮中的物件已然搬空了,宮中並無侍女宦官再侍奉著,黑漆漆的有何看頭?
裴清說想看一看她從前日日住著的地方,永嘉拗他不過,便領著他去了。
從乾清宮到長明宮的距離並不算太遠,走個一刻鐘也就到了。但是裴清的步子比平常緩很多,永嘉只當是他喝的酒有些多,故而步履綿軟下來些,便陪著他一同慢慢走著。
月色清明,映在宮道兩側的朱紅宮牆上。成群的宮殿綿延,檐脊上的神獸靜坐著,威嚴肅穆。
裴清靜默著,用步履緩慢地丈量腳下的石磚路。
他已經近兩年沒有走過這些路了。
當年初到宮中,他成日裡拎著個藥箱在各座殿宇間穿行,在各處宮道上奔走是常態,但他從未好好緩下步子來細細看過皇宮。那時是因為心中有怯,彼時他裴清不過是個侍講學士,到了宮裡做祁隱也只是個太醫,所以低著頭不敢望天顏。
等身登青雲之時,他卻不能再入這宮中了。今日天子家宴再入皇宮,皇宮內景未變分毫,但心境卻已大有不同。
快兩年了,他想要的是留在她身邊。
還好,一切都不遲。
二人走近了長明宮,裴清站在宮門下,仰頭看著金字匾額。他曾許多次地踏入這裡,從最初只當做是日日上職,到逐漸期待著來見她,時間不過是幾月,卻讓他記了很久。
而今他重新回到這裡,重新出現在了這個當初對他笑語盈盈的人面前,卻要裝作自己從未來過,裝作自己從未見過她。
罷了。
裴清側了頭,永嘉正縮在披風裡頭打哈欠,他問:「我們怎麼進去?」
永嘉疑惑地露出了臉:「走正門進去啊。」
裴清的目光幽幽,永嘉望了一眼正門——關上的。
自她出嫁,長明宮暫時空置了,值守的將士都換了一批。今兒個值守的永嘉從前未見過,他們自然也不認得她。她和裴清是臨時起意過來的,沒讓人通傳一聲,才落得這個局面。
她這位長明宮的主子竟被關在自己的宮外頭了,永嘉一時語塞。
永嘉向侍衛解釋了一番,但值守之人向來鐵面無私,聲稱若非她證明不了自己是永嘉公主,就無法入長明宮中。永嘉默了默,她眼下拿什麼證明她是永嘉公主?身上那枚先帝爺賞的玉墜子他們又不認得,她臉上也不會紋著永嘉公主四個大字。
這身邊還有個裴清呢,她的顏面都要丟光了。
裴清輕輕一笑,解下了腰牌遞了上去,侍衛們見了連忙行禮道:「末將參見裴大人,參見永嘉公主。」說著就開了宮門,永嘉默默地腹誹了兩句,有些不服氣地進了宮。
長明宮中無人侍奉,未點燈燭,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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