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榮曾經也是這麼想的嗎?戚時微只覺心跟著抽疼了起來。
她自幼沒了姨娘,在戚府也吃過不少委屈,裴府人口不多,私下的暗流涌動卻一點也不少,裴夫人掌家卻無子,生子的姨娘大多被發賣出去,母子之間
連一面也未見過,這些庶子庶女們是如何長大的,戚時微從來都不敢去想。
裴清榮察覺到她眼神,笑了笑:「又是怎麼了?」
戚時微道:「外人瞧著侯府光鮮,其實背地裡都糟污透了,亂糟糟爭成一團,我想起來都煩,但你不要為這些事分心。」
搖晃的燭火下,裴清榮目光輕輕一動。
「你不要為這些事分心,」戚時微語調輕柔而堅定地接著說,「你是有大前程的,考中進士,自然天地寬廣,家中這些蠅營狗苟哪裡還能入你的眼睛?」
裴清榮笑了下,有意逗她:「爵位就不要了?萬一你能成世子夫人呢。」
「我沒那麼多雄心壯志,」戚時微說得很認真,「到時候,咱們兩個分家出去,在京里買一處小院子,兩個人過自己的小日子就很好。」
「好。」裴清榮輕輕笑了,握住她的手。
戚時微叮囑他:「這事母親既然在查,你就不要再管,安心溫書就好,現在對咱們來說,只有春闈是大事。母親掌家多年,明察秋毫,也不會讓我受委屈的。我聽說現在朝上為親王就藩的事正亂著,楚王秦王風頭正盛,大人們各自下注,咱們也不去投這個機,你讀的是聖賢書,安安分分的做天子門生就好。」
戚時微的眼神很專注,她生得一雙滾圓的鹿眼,像是一眼能望到底的小溪。此刻,這雙漆黑的眸子只看著他,原原本本映出他的身影。
裴清榮的喉結滾動了一下。
他見過各種眼神,有人輕蔑,有人慾攀附,還有人帶著算計衡量……但無論如何,那些人看他,都是在看一個母家低微的侯府庶子,世子之位的有力競爭人選,年紀輕輕的新科舉人,有著錦繡前程的未來進士……只有戚時微的眼睛裡從來只有他這個人。
她讀的書不多,不懂什麼大道理,只知道安安分分地行正道,不去圖不該攀附的高枝,自然有好的回報——純真得幾乎有些痴了。朝廷那些大人們滿口仁義道德,暗地裡誰手裡沒沾著血?誰不願意搭進身家性命換一個從龍之功?
反而是她還認著自己的道理,也不叫裴清榮扎進殺機四溢的奪嫡投機中,只構想著兩個人的小日子。
前世有太多人或明或暗地探問過,戚時微在外人看來也的確神秘,內閣首輔早逝的元配髮妻,她去後,翻雲覆雨的權相身邊就再沒有過其他人。
有人說是裴清榮親手毒死了她,心中有愧;也有人說他那前妻是山間精怪所化,能惑人心智。風言風語太多,裴清榮聽得厭煩,殺了幾個人,也就沒人再敢亂傳,除去私下的猜測依舊屢禁不止。
其實真相一直很簡單,只是沒有人願意相信,戚時微……不是什麼精怪,也不會惑人心智。只是對裴清榮而言,她是代表家的錨點。
滾滾濁世,朝局爭鬥不止,人人忙著追名逐利,而裴清榮只有回頭望見她,才能覺得心定。後來她不在了,他繼續往上爬,起初是要為她報仇,後來他爬得越來越高,卻自己也不知是為了什麼。
這些話不必和戚時微說,裴清榮也不願讓她再操心什麼,只道:「外間事我心裡有數,家裡這事既然母親接手了,你也少操些心,就安心在院中歇著。」
「好。」戚時微點頭應下。
家中剛出了這種事,也確實不宜再大張旗鼓慶祝什麼,她還是老老實實待在雨筠院裡,不要再生波瀾比較好。
裴清榮唯恐戚時微晚上再做噩夢,索性陪她坐了,有一句沒一句地扯些閒篇,又命人把芝麻抱進來分她的心。
這一招很奏效,芝麻已經長大了些,兩步就能竄上椅子背,再踩著窄窄一條椅背跳上書架,站在最高處昂首挺胸地喵喵叫,好一副一覽眾山小的氣勢。
戚時微怕它撓壞了書,趕忙抱它下來,一人一貓糾纏了好一會。芝麻被她一把撈進懷裡,起先還瞪著一雙綠瑩瑩的眼睛,躍躍欲試地要往外跳,戚時微伸手在它下頜撓了兩下,它就半眯起眼睛,一臉舒適地咕嚕嚕念起佛來。
外頭靜悄悄飄起雪粒,室內被炭火烘得很暖和,裴清榮餘光籠著戚時微安寧的身形,又翻過一頁書,嘴角噙著微不可見的笑意。
先陪芝麻鬧騰了好久,又被裴清榮抓著考較了這些天的學習成果,晚上安歇時,戚時微已經好多了,眼前已不再一幕幕閃過宴席上的場景,只是心頭仍有什麼壓著似的,籠著一層淺淡的憂鬱。
「還不困?」裴清榮傾身去滅了油燈,借著稀疏的星光看見戚時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由失笑。<="<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楼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