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裴清榮肅了臉色,仿佛變了個人一般,實在怕人,豆綠被唬得魂飛天外,什麼也顧不上了,哭著大叫:「不是的,奴婢沒有啊,求主子明鑑!是六姑娘,是六姑娘說要給奴婢開臉,叫奴婢幫著伺候主子,奴婢這才分了心的。但今日實是無心之失,奴婢沒有要害六姑娘啊!」
豆綠亂喊一通,心裡卻還記著戚時微沒有她的身契,拿捏不了她。且她是戚時微的陪嫁丫鬟,若是剛過門就受懲治,戚時微臉上也掛不住,便巴望著喊出這一通來,戚時微能囫圇著就坡下驢,救她一救。
驢糞蛋也要個面上光,況戚時微是剛過門的新婦,總是要臉面的。
「哦,是這樣麼?」裴清榮不再看豆綠,嗤笑一聲。
戚時微仍立在當地,滿屋下人的目光都移到了她身上。
這擺明了就是個亂扯來糊弄人的藉口,若是不懲治豆綠,日後她的威嚴也蕩然無存了,可她沒有豆綠的身契,剛過門來,鬧得太大也不好聽。再說回來,萬一裴清榮誤會了這真是她的意思……戚時微腦海里一時哄哄亂響。
「過來。」裴清榮見她還站在那兒,轉過頭,放軟了聲音對她道。
戚時微一愣,隨後便順著裴清榮伸出的手走過去。
裴清榮一把握住她的手,在她手背安撫地摩挲兩下,拉著人在一把木圈椅上坐了,方才把一屋子人嚇得瑟瑟發抖,這會對著她又放柔了神色。
戚時微心知他剛訓了自己的陪嫁丫鬟,這是要幫她立威,也不叫滿院下人輕看了她,雖然羞澀,但也依著在他身上坐了,沒有起來。
裴清榮把人攏進懷裡,仔細看她神色還好,開口問:「是你吩咐的她麼?」
戚時微被他一看,鼓足了勇氣道:「不是……不是的。」
裴清榮聞言,輕輕笑了一聲。
他連眼風都沒有往下掃,但屋子裡像是憑空下起了雪,結滿了冰,成了個凍得人瑟瑟發抖的冰窖。
「奴大欺主,還滿口謊話,該如何罰?」裴清榮淡聲道。
戚時微也正為難,裴清榮已替她做了決定:「院子裡跪著去,九奶奶不叫就不許起來,這事怎麼罰,全聽九奶奶的。」
豆綠軟倒在地,被兩個人拖了出去。
「九奶奶慈心,不是你們欺主的藉口,往後再碰著這種事,就不會這麼輕輕放過了,不管是誰的主意,誰參與了沒參與……」裴清榮道,「只要有一人挑事,滿院一起受罰。都下去吧。」
一室寂靜。
眾人如蒙大赦,行了個禮便出了屋子,像是身後有鬼在攆似的。房間裡又只剩了戚時微和裴清榮兩人。
戚時微在裴清榮腿上坐了會,輕輕推了推他:「讓我起來吧……你方才沒事吧?」
「沒事,」裴清榮握著她的手沒放,依舊將人抱著,「倒是你,摔著沒有?」
「沒有。」
方才裴清榮其實連一句斥罵都沒有,語氣淡淡,但周身自然流泄出的氣勢卻迫人得要命,壓得人抬不起頭,難怪將滿院的人嚇成這樣。戚時微抬頭看他一眼,見裴清榮的神色已恢復了溫和,琥珀色的眸子望著她,含著安撫的意味。
裴清榮心知自己恐怕是嚇著她了。他一直竭力在戚時微面前做個溫和而平靜的年輕書生,然而怒氣上來,前世養出的威儀卻控制不住流露出來。
坐到相位的人,怎麼可能沒有喜怒不形於色的養氣功夫,但有人當著他的面要害戚時微,這是觸了他逆麟,他確實失態了。
裴清榮掩去眸中冷色,低頭道:「別怕。」
他仍舊把戚時微攏在懷裡,手在她脊背上有一下沒一下拍撫著,袖中泄出一點微微的冷香。裴清榮慣熏柏葉或松針香,帶著些清苦,卻又含著清新寧靜的氣息。鼻端縈繞著醇厚的柏香,戚時微無端覺得被安撫了。
那人柔順而安靜地伏在他懷裡,脊背溫熱,帶著呼吸的微微起伏……裴清榮深吸了口氣。
她還在這裡,活生生的,沒有被誰害了去。
裴清榮望著她烏黑的發頂,忍不住埋首在她發間,嗅到了熟悉而清甜的桂花味,終於嘆道:「別怕……別怕我。」
戚時微聽得半懂不懂,但還是茫茫然點了點頭。
裴清榮見她情緒還好,便轉了話題:「你預備怎麼處置她?」
戚時微躊躇片刻。
這事坦誠開來其實有些丟臉,但也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況且……九郎應當是個好人。
她對裴清榮道:「她雖是家中陪嫁來的,但我沒有她的身契。」
一切處置都是名不正言不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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