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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何而來?」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一點不易覺察的艱澀,明明是修仙界如今少有的大能,卻在這一刻,格外的小心著答案。

「為了我的夫君。」

江芙抬著頭,眼眸之中一片血紅,她的聲音也不大,卻每一個字都那樣的清晰。

「他是個凡人,我想要再見他一面。」

台上的人忽然就沒了說下去的欲望,他垂下了眼眸,也掩蓋住了那裡面翻湧起的無邊波浪,明明應該拂袖而去,將這樣耽於情愛的弟子,留給剩下的長老們處置。

無論她是被哪一宗長老收下,都應該和他這個仙門掌門無關了,但裴雲澤卻根本挪不開自己的腳步。

眼前這個女子,他親自選出的……弟子,不應該是這樣的。

應該是她的天賦太高,所以,他——不願意放棄。

罷了罷了,修煉一途漫長無止境,她那凡人夫君,想來也不會耽誤她太久。不如,等她再想想。

「你既已拿下這收徒試煉的魁首,」裴雲澤的手沉在衣袖之中,不自覺地輕輕攥緊,「又得了我仙門曾經長老的傳承機緣,無論拜師於誰,你都可以等日後再思量。」

他的眼睛看向江芙手執的那把折花劍,語氣一如既往的冰冷無情,卻將她遮蔽於仙門的羽翼之下,畢竟,倘若真的叫她不留在仙門,這株七品靈植還有這把神劍,都只會成為江芙的追命符。

周圍的長老面露遲疑,甚至有些難以置信——這還是他們平日裡那個不近人情的掌門嗎?莫不是被那魔族奪舍了?還是飛升之劫徹底改了心境,成了一個愛護小輩的大能?

「日後?」

江芙動了動唇,手中的折花劍微微垂了一下,她不是不明白這些話都是想要護住她的性命,可是她真的太累了,活到現在全靠著心中剩下的執念。

現在,她好像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了。

她哪裡還有日後呢?

同心結沒了,能夠證明那人曾經存在的東西,現在就剩下她的記憶了。

「我沒有日後了,」她胸腔正中像是被冬日裡最凌冽的寒冰包裹著,每一刻都在刺痛,卻又叫她格外的清醒,「也不必等什麼日後了。」

裴雲澤垂下的眼眸之中,淺淺的暗光蔓開,他的視線重新放到江芙的臉頰上,面沉如水——她就這麼在乎那個凡人夫君?甚至不惜拋卻修行,不願做他的弟子?

這樣的念頭划過心中,原本只覺得有些酸澀的心臟之上,帶來一縷極其隱秘的疼痛,卻又清晰無比。

「符宗長老,」他看著江芙,目光幽暗莫測,饒是經歷過千載光陰,仍舊為了她的眼神而再度微微一怔。

「是時候宣布試煉結果了,至於各宗長老收徒之事,待弟子們在仙門安頓下來之後,再按照各自的天賦挑選。」

修行之路太過漫長,那些情愛最終都會退去,她那所謂的凡人夫君,即便是吃下那玉陵花做的壽元丹,又能夠多陪她幾時呢?

不過百載,鏡花水月一般的情愛。

這般想著,裴雲澤再抬起眼眸之時,其中的暗潮湧動已經消散,只剩下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冷漠地俯瞰著眾人。

今日,自家掌門好像格外的多了幾分耐心。

符宗錢長老眼底閃過一絲精光,卻趕緊有條不絮地開始宣布了試煉收徒的結果,除卻魁首江芙之外,剩下的九名弟子卻被襯得毫無分毫光華。

畢竟有了這樣的珠玉在前,符宗錢長老輕輕嘆了口氣,卻又想起自己作為主理此次收徒大會長老的職責,將剩下的事情一併操辦完全。

待到結束,一行長老們連同周圍的修士們慢慢離開此地,即便各自都有著不俗的本事,卻仍就無人敢御劍或是用靈器離開,畢竟他們所畏懼的那人——雲澤仙尊,仍舊立在那長老台之上。

他抬起眸子,看了眼被符陣靈力高懸在空中的暖黃色燈火,那上面落下的光像是帶了些暖意。修士們向來並不太過在意四季的流轉,畢竟只需要靈力覆蓋全身,便可以抵禦嚴寒和酷暑。

但有一個人沒有那麼做。

裴雲澤的視線落在角落不起眼的位置之上,那裡站著的是沉默不語的江芙,即使她的身邊站滿了人,他仍舊一眼便注意到她的身影。

她的身形單薄,黑衣像是一襲夜色把她裹挾在其中,上面沒有一絲可以抗寒的法陣,也沒有一絲可以用來防禦效果——這就只是一件屬於凡人的衣裳。

江芙站在那裡,微微低著頭,待到一切都塵埃落定了,她才像是反應過來,看著手中象徵著魁首勝利的玉陵花,神色冷冷。

原本就清冷蒼白的臉上籠罩了嘲弄,她的眼角帶著些血色,掙扎這麼久,最後換來的,就是這些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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