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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嬌兒啊,婚後你若不滿,不妨養幾個面首,待到駙馬平定嶺南倭寇後,再休夫。」

天子寵溺地拍了拍裕和公主的手,給她吃了一顆定心丸。

國庫虧空,良將難尋。

在大梁風雨飄搖之際,公主的婚事也是一樁籌碼。

欒霜柏此人,本是布衣黔首家的平凡兒郎,居然在去歲武比中脫穎而出。被發配到北境邊疆後,屢立戰功,倒是個好苗子。

「怎麼偏偏姓欒呢?」天子握扶手的指節泛白。

總歸讓人心有忌憚。

話已至此,裕和公主想換駙馬的願望落空,她腮幫子氣得鼓鼓的,但並不敢真正忤逆皇帝。

「兒臣遵命。」她欠身施了一禮,面含失落。

正欲告退時,由於心中怨憤疊加,她看見地上跪了許久的秉筆太監,愈發不耐煩。

趁著天子閉目養神,裕和公主泄憤般,高高抬起繡花鞋,順路踩在太監的手背上。

「噗呲。」先前被摔碎玉盞的碴片,嵌入手背的肉里。

殷紅的血從傷口處滲出,秉筆太監急忙咬緊牙關,將慘叫和悶哼聲咽回肚子裡。

裕和公主腳下用力碾了碾,這才保持著冷漠高傲的神情離開。

只留秉筆太監顫抖地跪在地上,冷汗浸濕了他的後背。

見天子依舊閉目修養,他行了一個跪安禮,低垂著頭起身,腳步輕緩沉穩地向後退去,生怕驚擾了靜謐的氛圍。

離開宮殿,秉筆太監蜷縮著受傷的雙手,手背青筋暴起,壓抑著內心的不忿。

這父女倆如出一轍地難伺候。

他大逆不道地想著。

「公公,公公請留步。」先前被皇帝打發走的內閣大學士盧翰文,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

「聖上有何指示?」盧學士忐忑不安地問道。

秉筆太監一個眼神掃過去,見盧學士身著繡有仙鶴圖案的朝服,面容清癯,頷下長須飄然,一副體面模樣。

反觀自己,髮絲被汗水浸濕,凌亂地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更襯出一股陰森氣息。

「雜家可不敢妄自揣測聖意。」他冷哼一聲,「科舉舞弊乃重事,若弗能解其弊,則罪言事之人。」

秉筆太監三角眼中寒芒乍現,原本諂媚的面容扭曲,仿佛裹挾著無盡怨念與戾氣。

雖然聖上沒有明說,但他今日受了氣,心情不好。

區區內閣大學士,恐嚇他一番又如何?

秉筆太監扭頭便走。

盧學士只覺眼前一黑,仿若五雷轟頂,天旋地轉。

他再也維持不住自己的風度,嘴唇不住地顫抖,雙腿發軟幾欲癱倒在地。

他沒理解錯的話,公公的意思是——如若解決不了問題,就解決提出問題的人。

自己這螻蟻之命恐朝不保夕。

盧學士腦中翻江倒海,難道聖上不願徹查?或許此案本就是聖上授意之下的買官賣官?

畢竟國庫空虛已不是秘密。

那麼,揭露出作弊案一事的自己,反而會成為眾矢之的。

總之,天塌了。

「呼。」盧學士深吸一口氣。

想像中的可怕後果,將他殘存的理智徹底淹沒。此番禍事臨頭,要麼不明不白含冤而死,要麼青史留名。

哪怕為了九族榮譽,他也不能坐以待斃。

秉筆太監不知自己隨口一句話,盧學士便腦補出一場大戲。

「告訴內務府和宗人府,把其他的都放一放,籌備裕和公主大婚才是頭等要事。」他回到敬事房傳天子口諭。

手中拂塵輕輕一甩,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乾爹放心。」乾兒子們低頭哈腰地應道。

有那孝順機靈的,上前為秉筆太監端茶捏肩,順帶多探聽些內幕消息,以免辦事時出了差錯。

「乾爹,依您看,聖上可滿意這位駙馬爺?」

秉筆太監眼神一凜,掃視眾人,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

雖說不能妄議天家,但眼前都是自己的親信手下。

他用乾枯的手指輕輕捏起茶蓋,緩緩吹了吹茶湯表面的浮沫,沉吟道:「欒這個姓不好……」

茶湯入口,苦澀在舌尖蔓延。

秉筆太監的目光透過那氤氳水汽,望向百年前的六國戰亂。

彼時,開國皇帝與經略大將軍並肩作戰,掃清寰宇,盪靜中原。將軍勞苦功高,按理可封異姓王。

先皇為了維護大梁中央集權,允諾贈予將軍一半國庫財寶,賜國姓,以此穩固軍隊。

「自梁大將軍在抗擊湘西馬匪時戰死,這一脈,應當沒有後人了。」小太監殷勤地捏揉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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