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雖則穩當些,但也避免不了隨著水浪起伏。
船頭時而高揚,時而下墜,讓不習慣的學子們頭暈目眩,腹中一陣陣翻江倒海。
「噦——」揚安學子李覓直把胃裡的酸水都吐了出來。
兩岸青山千峰競秀,他卻無心欣賞。
抬眼看去,甲板上身著素色長袍的北境舉子們衣袂飄飄,飽讀詩書沉澱出的氣質愈發明顯。
「右攬雀尾,單鞭。」
書生們動作整齊劃一,上身向右轉,右手劃出一道弧線,至右側方時變勾手。
身姿挺拔,步伐沉穩,透露出淡定從容。
李覓抱著唾壺不撒手,實在難以理解。
他本欲跟春日宴取得頭名的王蒲拉近關係,探討學問,找尋一些應試的捷徑。
哪成想,同乘一艘船,旁人吐得昏天黑地,北境的學子們竟然在——打太極拳?
「李學弟,你這就是身體素質太差,先生說了,要……對,要文明精神、野蠻體魄!」
好心的北境學子,以一式弓步推掌收招,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前來安撫。
野蠻什麼,又不是那山間猿猴。
「呃——嘔——」船頭一個起伏,李覓忍不住再次吐到了唾壺裡,欲哭無淚。
「咱們是文試,又非武試,眾位學友不應當抓緊時間溫習功課嗎?」李覓擦了擦嘴,掙扎著問道。
恰在此時,艙門被推開,桂枝兒踏上甲板。
她依舊男裝打扮,步伐輕盈,拿著一把摺扇搖晃。未束冠帶,幾縷凌亂的髮絲不羈地垂落額前。
「學了這些年,到最後,賭的就是一個心態。」桂枝兒隨口道,「考的都會,蒙的全對。」
身體素質能支撐過歷時九天的大考,在精氣神上就贏了一半。
這麼……隨意嗎?
李覓閉了閉眼,這可是三年才有一次的改變命運、光宗耀祖、實現理想抱負的春闈啊!
桂枝兒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笑眯眯地搖了搖摺扇:「小朋友,得失心不要太重。」
心態越緊張,越難如願。
說完,桂枝兒不再管李覓能否領悟,只喚王蒲到艙內。
京城近在眼前,她還有些事要交代。
承朔四年春,杭京城的鹽價上浮、米價飛漲,為大梁開國以來罕見。
邊境沉重的戰費負擔與上下貪腐,一齊耗空國庫。
再經過前年春夏之交橫掃江南大地的瘟疫,杭京終於呈現出衰落態勢。
原本熱鬧繁華的城郊口岸一帶,
由於往來商船減少,店鋪也紛紛閒歇。
以往南北百貨充盈、遊人摩肩擦踵的景象大打折扣。
即使這樣,還是讓北境的書生們看花了眼。
「李學弟你看,這些客人個個衣飾華麗、出手豪闊,比楚淮有過之而無不及。」有舉子驚嘆道。
廢話,這可是京城。
李覓咽下心中的嘲笑,點頭應和。杭京是江南首屈一指的都城,大梁國空前繁榮的象徵。
他不想跟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計較。
在進京舉子們忙著尋找客棧投宿時,桂枝兒已經悄然換裝,來到爾雅坊的一座府邸前。
天氣回暖,她從空間裡挑了一件糖霜鵝黃色的綾錦裙,再披上淺粉褶襉紗的罩裙。
里外兩重衣色相互映襯,平添了幾分少女的靈動與嬌憨。
她抬手,叩響了馬府的門環。
「吱呀。」厚重的大門打開,門房將來人上下打量了幾眼,問道,「小娘子找誰?」
「敢問馬碌馬大人在家嗎?小女是從北境來的。」桂枝兒展眉笑道。
馬碌,鎮北前任知府,桂記滷味店曾經的常客。
因在黨爭中站錯隊,以罪左黜。流放到鎮北任職不足一年,撈夠了稅銀,找對了靠山,翻身進京。
升任戶部侍郎,正四品。
「大人不在,小娘子請回吧。」門房做出送客姿勢。
他見桂枝兒雖身著羅裙,言行舉止端莊,但沒遞過拜帖也沒準備上門禮,斷然拒絕。
吃了閉門羹,桂枝兒並不意外。
她抬眸,見馬家院牆高大,院門內有株杏樹斜逸而出,意欲乘人不備翻牆上樹。
不料,此時門又開了。
門房恭敬行禮道:「小娘子,老爺請您進來說話。」
桂枝兒驚訝地挑了挑眉,但緊隨其後。
穿過青石鋪就的寬闊甬道,庭院中,假山怪石嶙峋,清泉汩汩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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